小查理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

【超级制霸】余生

/私设背景
/时间线穿插


飞机在台南机场落地的时候天光已经渐暗,陈立农开了手机,二十多个未接来电。一辆车缓缓驶到身边,车窗摇下,正是狂轰滥炸的始作俑者陆定昊。

“这飞机晚点的也太夸张了吧,差点以为你出什么事诶。”开车的人还和七年前一样喜欢抱怨。

“二十分钟很正常,是你自己太心急。”陈立农看了一眼远处天边翻滚着的阴云说道,“快点开啦,要下雨了。”

陆定昊瘪了瘪嘴,打了个方向盘,驶去的方向和市区背道而驰。

“我又不想,他们一直催啊,说什么同学会你一定要等你到才肯开始……”

车开到半途果然开始下起了雨,陈立农关上车窗打开了空调,“所有人都来了吗。”

“是啊,噢,大概林彦俊不会来吧。”

调电台的人动作下意识滞了一下,“为什么,他说不要来吗。”

“没有啦……”陆定昊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很快就岔开,“也没人邀请他啊,再说就是邀请了那个人也不会来,念书的时候就一直是个不合群的家伙,你又不是不知道。”

“也对。”

陈立农不动声色的关了电台,后半程再没说一句话。

读高中的时候好多人都住一个镇上,大多都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青涩小孩,陈立农还没推开包厢门就听见里面一群人相谈甚欢笑得很大声。
时隔七年的见面,大家都没什么架子,谈论的也无非都是当年在学校里一起干过的种种傻事然后互相嘲笑。

坐在角落里的人推掉了对方递过来的烟一个人闷声吃着饭,也不知道是谁点的菜,服务员端了一碗水饺上来,陈立农刚咬进去就丢在了碟子里,一股速冻食品的味道。

“干嘛这么Ging啊。”陆定昊坐了过来,看样子喝了不少。

“没,你们玩嘛。”

“我知道你现在心不在焉。”陆定昊含糊不清的说着。

陈立农觉得好笑,“你怎么知道,我干嘛心不在焉啊,刚下飞机有点累而已啦。”

“嘁……”陆定昊靠了过来,趴在酒桌上拿筷子毫无意义的反复敲着面前的烟灰缸,迷糊的样子像是在自言自语,“林彦俊啊,我还不知道你。”

陈立农敛了笑容,不说话了。

“他高中毕业就没读书了,我真的也搞不懂诶,其他年轻人都要出去他还一直住老地方……你还记得以前那个奶茶店哦,改成汽修厂了啦,林彦俊就在那里……”

只是听着而已,就觉得那个人生活得很辛苦。

结束的时候一大群人又嚷着去K歌,陈立农推辞了七八道才被得以放过,一是因为有些累了,二是没有那个心情,一个人拿着外套准备慢慢散步回去。

暴雨下过后,空气里带着泥土的腥味和一丝凉意,小镇上好多店面都换了,重新装潢过,换了店家,还能认出来的已经屈指可数。

突然,陈立农停住了脚步。

清洁剂和机油沉闷腐朽的味道。他才想起这是以前常来的那家奶茶店,扩了店面,里面停着好几辆机车,早就物是人非了。

入秋的夜晚,那个人就穿了一件T恤,牛仔裤的膝盖部分蹭了一块暗色的污渍,鞋子还是万年不变的款式,很旧,刷得很白。

对方似乎也没想到碰到的人竟然会是自己,站在原地停住了脚步。

好像黑了点,瘦了,颧骨突出的很明显,柔软的黑发在夜风里轻轻散乱着。
陈立农突然像回到了这个人第一次出现在自己人生中时的场景,也是这样的站在自己面前。

眼睛亮亮的,不说一句话。


-

昏昏欲睡的下午,窗外是聒噪的蝉鸣,黑板上粉笔摩挲的声音,落下三个字:林彦俊。

“这就是我们新来的转学生,大家欢迎,以后要在学习和生活上多多帮助听到没有。”

“听——到——啦——”

底下的人有气无力的应着,等班主任一走就立刻睡觉的睡觉,聊天的聊天。

陈立农看着讲台上搜寻座位的人,因为还没有校服所以穿了一件自己的白衬衣,下摆有几道浅浅的折痕。

那个人朝自己走了过来,事实上他也没觉得什么好奇怪的,新来的家伙高高瘦瘦的,况且也只剩下他旁边那个挨着角落的空位置。

“你好,我叫陆定昊!”坐在前面的陆定昊好像对新来的同学特别感兴趣,还把新抄的课程表慷慨的递了过去。

对方看了一眼,没有接,直接趴着新书就睡了。

陆定昊似乎没想到自己会受到这种冷漠的反应,不满的嘟囔着什么转了回去。

陈立农看着那人把脸埋进手臂的睡姿抿了抿嘴,真是奇怪又没有礼貌的家伙。

新来的长得不错,体育也很好,除了上课睡觉和不搭理人外没什么可挑的,不过女生才不在乎这些,不到一个星期陈立农就看到那人抽屉里塞了不少情书。
他目睹过几次现场,隔壁班女生在后门堵住要进教室的人脸红的递出情书,那个人一如既往的闷声接过,一如既往的丢进抽屉里埋头就睡。

陆定昊一直开玩笑说这个人收到的情书搞不好比鼎鼎大名的立农学长还要多。
陈立农通常是左耳进右耳出,他是那种只要有人找他都会微笑交谈并且很少拒绝的人,但也从来不会主动去关心和接近谁,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会是林彦俊让他破了例。

刚从体育部回来的陈立农一走到教室就察觉到异样,门口堵着一堆人,新来的家伙课桌被推翻,地上是被撕得凌乱的课本和几封情书。

“再敢动我女朋友试试看呐!”男生吼着就要动手被一旁红了脸的女生扯了回来。

“谁是你女朋友啊,回去啦拜托!”

那个人双手插着兜,无动于衷的神情。

陈立农叹了口气,这副样子就算根本不是本人的错也让人觉得看上去很欠揍嘛。

果然下一秒男生就把人狠狠推到了墙上,“干你娘哦你他妈是哑巴吗!跟你讲话听不见是怎样啊!”

后背毫无防备撞到墙壁的时候还是感到了一阵剧痛,林彦俊闭上眼,直到身边突然有了动静。

桌子被人扶了起来,掉落的书页插回书里一本一本捡起整齐的放回了原位,陈立农把男生轻推开,挡在面前站在了两人中间。

“还有两分钟就要上课了,你要让事情变得那么难看吗,还是说你不介意让老师也知道这些事。”

男生迟疑了一下,因为陈立农的人缘实在太好,体育生,性格好,又不抢风头,更重要的是他的确没什么底气。

人群散后陈立农才转身,“你……”

对方没有听他说话的打算,从始至终都是那副事不关己的表情,铃声一响后照例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什么啊。陈立农有点郁闷,怎么搞的像他硬要多管闲事一样。

那个人睡觉不喜欢关窗,夹杂着夏天干草味的暖风一阵阵吹进来让人忍不住犯困,就在陈立农发呆到快要睡着的时候身边突然有人走近,脸色难看的老师敲了敲熟睡的人的桌子。

“林彦俊同学,这个问题你来回答一下。“

陈立农看着站起来却一言不发的人这次是真的有被意外到,公然跟老师作对的人毕竟很少,他也没想到连被挑衅都不还手的人竟然会选择和老师作对这种行为。

“拿着你的书去外面站着!”

说完后那个人就捡起被甩在身上的书默默的走了出去,陈立农一时猜不透这家伙的想法,举止行为矛盾得像个谜。


“你知道吗,我听说那个转学生是留级的,好像中途休学过一段时间。”
“真的假的?看着差不多啊。”
“真的啦,而且他一直不讲话是因为小时候生病没照顾好用错药嗓子坏掉了,我阿嬷有跟认识他家的人打过交道啦,真的。”
“啊……哎哟好可惜哦,他刚来的时候真的超酷的,又帅又有点冷冷的,原来是因为不会说话哦……”
“就知道看脸喏,这种人家庭好像蛮复杂的,所以才会孤僻啊,很恐怖诶,谁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啊。”
“不要这样说人家啦。“
“干嘛,就事实嘛……”

聊天内容清清楚楚的落在了耳朵里,陈立农看着已经睡了两节课的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怪咖。

“今天是谁值日生啊,什么都没弄就走了。”

“好像是新来的那个。”

“什么嘛……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椅子在地面上的摩擦声刺耳的响起,陆定昊惊讶的看着收拾好东西站起来的人有些怔住。

陈立农皱了下眉头,对这种行为渐渐感到厌倦,“你们有任何一个人跟他说过吗。”

“谁敢啊……”陆定昊闷闷不乐的反驳着。


陈立农看了看手表,六点整,那个人从面前旁若无人的走了过去。

嘁,从来都不上晚自习的家伙。

“奶茶好了哦。”

“谢谢。”

陈立农接过奶茶笑眯眯的应着。

相隔十米的距离,两个人的影子映在青灰色的石壁上,陈立农吸着快见底的奶茶,吸管的声音在寂静里显得很突兀,他愣了一下,那个人也恰好回过头。

“呃……”他破天荒的说不出话,那双眼睛的瞳孔很黑,很深,透着一种惯性却又诡异的沉默,他突然有些心虚,“我家也住这边啊……一条路,还是只有你可以走哦。”

对方淡淡的收回目光管自己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陈立农看到的就已经是睡得很沉的人,昨天发了新校服,尺码好像大了一号,松松垮垮的,偏偏这样还开了两个扣子,似乎是觉得睡不舒服,领带也随手扯开了一大半。

课本上的签字笔画松散的分开,没有棱角,透着几分随意。

不修边幅。

“交班费了啊,交完的自己在上面签名哦,不签的下次自己就多交一次吼。”

班长拿着纸盒和签字名单一排排走了过来,底下一群抱怨声,陈立农敲了敲那人的桌子,没叫醒。

没来由的烦躁,因为自己。

陈立农觉得自己已经越界了,说到底这个不合群的家伙被讨厌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只不过是不喜欢这个人每次被言语讽刺却无动于衷的样子。

真是憋屈。

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头上,林彦俊深吸一口气后才慢慢睁开眼,发现裤子上掉了个纸团,摊开后上面画着一个圆圆的鬼脸,他愣了一下,抬起头,旁边的人朝他努了努嘴。


这次相隔了二十米。

陈立农学着那人插兜的样子走了十分钟后就别扭的拿出了手,走过学校门口的小吃街,路过转角那家奶茶店,经过一条青石板巷,到了一家快餐店。

“一份牛肉炒面,唔……再来一份饺子好了。”

陈立农把菜单还了回去,那个人的脸色看不上去并不太开心。

“原来你在这里打工哦,难怪白天喜欢睡懒觉。”陈立农像是得知了什么了不起的秘密,连自己都没察觉到声音里的雀跃,发现那个人皱起眉头后立刻笑了起来,“安啦,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不过你至少要对我笑一次吧。”

面上了,饺子上了,林彦俊也没对他笑。

陈立农不喜欢吃速冻食品,那种反胃感的食物他一吃进去就知道,直到面吃完那盘饺子到最后也没再动过。

相隔十米的距离,五米,三米……

明明挨得很近他却从来没经过这里,那个人拿着钥匙,突然转过了身。

这一次陈立农没躲,就站在那人面前,看着对方把书包里的东西当着他的面倒了出来。

他看着地上的作业本和两只水笔有些怔住,那个人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什么情绪也没有,却让人心悸。

“你干嘛啦。”陈立农把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这个人怎么回事啊,他都帮忙捡了两次东西得到的还是这种态度哦……

“你该不会以为我要勒索你吧,拜托,我长得有那么像坏人吗。”陈立农说着把东西塞进了那人的包里,最后有点无奈的看着对方闷闷不乐的嘟囔起来,“我真是闲的没事做才会答应老师……”说着把数学书拿了出来,里面贴了很多便签条。

“拜托你稍微听一下讲,成绩那么烂不要拖班级后腿。”陈立农把笔记本拍在了那人胸前就要走,转身的时候一个穿着初中校服的女孩子不善的看着他们,五官和林彦俊有几分相似,错开他后直接走到了那人面前,“晚饭。”

陈立农看着他把手里打包好的菜递了过去,女生接过后就进屋了,只丢下一句“讲话小声一点,不要打扰我看书。”

那个人把书包拉链拉好,转身进屋。

“喂,林彦俊。”

林彦俊停下来,衣领在夜风里轻轻颤动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陈立农却觉得那风是吹在了自己的心上,颤动的是他的心。

“我和他们不一样。”他说。

真是奇怪,他有什么义务要这么做,偏偏意识和身体都下意识想要靠近这个人,林彦俊真的是个表里不一的家伙吧,看着又冷又难以靠近,其实就只是个被欺负了一句话也不会说的人,啊当然,那个人的确不会说话,他的意思是,连自己妹妹都不愿意正眼看的人,这样的人,他只是看着来气而已。

“看完记得还我……就这样,走了。”

陈立农走了,他早就应该离这家伙远一点的,不合群又难搞,原本就是和自己两个世界的人。


-

“今天在忙哦,难怪同学会没有来。”

陈立农说完这句话后就暗骂自己是白痴,话题找得也未免太干。毕业那一年时间很短,却又好像发生了很多事,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陈立农猜不透对方是什么心情,总之,他不太好过。

林彦俊的眼神一如往昔,怎么看都让他心动。

“你不打算请我去家里坐一下吗……我刚回来,过两天就走。”

在那个人打算离开的时候陈立农到底是没忍住说出了口,语气平静,细听之下末尾几个字节却有些急迫。

别那么狠心,林彦俊。

两个人并排走着,隔着暧昧的距离,住址还是没变,陈立农很熟悉这里,熟悉到他可以立刻说出哪一年哪一天,在房间的哪一处和这人说过什么话,当时对方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他是用怎样的姿势拥抱过他。

那个人洗了个澡,很快,发梢挂着湿润就出来开火做饭,陈立农其实不想吃了,但当对方把煮好的饺子端出来时他又不争气的打了脸。

手工包的,和以前的味道一模一样。

陈立农突然意识到他太过高估了自己的自控力,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人,就连共同呼吸着的空气都让他快要崩不住自己。

他头一次觉得林彦俊的无声让他难受。

“你的手怎么了。”

对方起身收碗的时候手心里交错的旧伤痕没躲过他的眼睛,握着那只手不肯放开,那个人没有要解释的打算,两个人静静的对峙着,最后陈立农还是没忍住把人抱进了怀里。

“林彦俊……”

“就,安安静静的让我抱一下吧。”

求你。


-

体育课的时候两个人一组仰卧起坐,然后是和隔壁班的篮球练习赛,以往一向落单只能跟老师合作的陈立农这下终于有了合作对象,只是……

不尽人意。

陈立农走到那人面前委屈的瘪了瘪嘴,像是还因为这人的冷淡在赌气,“你先来还是我先来啊。”

五分钟后,陈立农躺在了垫子上,那个人抱住了他的腿。

第二十个的时候,他注意到对方的鼻尖上竟然有一颗痣。

第五十个的时候,那个人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一百个结束的时候陈立农还躺着喘气,那个人立刻起了身,却被身后的球撞过来,直直的摔向了自己。

陈立农发誓,他真的是下意识才会伸手抱住那个人的。

跑过来的男生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捡起篮球敷衍的说了句不好意思,却一点道歉的诚意都没有让人看到。
一滴汗从发梢落下滴进了他的领口,身上的人很快站起来早就习惯的离开,陈立农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似乎还在震惊中。

搞什么啊,这个人……腰也太细了吧。

篮球赛的时候太阳很烈,陈立农弯下腰喘气,朝那个人的方向望了一眼,露出来的手臂线条让他忍不住分了神。

明明身高差不多,抱在怀里的时候却压根没感觉到什么重量,到底是有多瘦啊。

“喂,小心——”

陈立农抬起头,然后眼前一黑。


“真的没事啦,你们回去上课啊。”
陈立农才不会想说篮球砸到头送到医务室后被一群人围着的场景有多丢脸。

陈立农躺了两节课,在医务室里吹冷气,其实他只是单纯想翘掉英文课而已。

回到教室的时候气氛很诡异,班主任和几个老师都在讲台上站着神情严肃,陈立农敲了敲门,被示意进来后才回了座位,而身边的位置却是空荡荡的。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不希望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下节课自习。“

教室恢复喧闹后陈立农丢了一个橡皮给陆定昊用眼神询问着,“发生什么事啊?”

陆定昊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班费丢了,在林彦俊抽屉里搜出来了。”

“怎么可能,谁允许搜的?”

“说实话,我也觉得有点不太可能,班费是5024块,林彦俊抽屉里的信封里有6720块,我感觉不像是一笔账吧。”陆定昊说完后无奈的耸了耸,“没办法啊,又没人替他说话,再说了在他抽屉里搜出钱了啊,你说他不会讲话就算了,摇个头也行啊,自己都不解释……”

陈立农很想骂人。

比起那种愤怒的心情无处发泄的躁郁感让他更难受,教室里突然安静了,话题中心的人从后门走了进来,议论声又开始沸腾。

这一次那个人没有睡觉,望着窗外,侧脸的下颚线绷得很紧。


心不在焉的样子被店长数落了两句,陈立农在餐厅外慢吞吞的喝着一杯巧克力奶茶等那个人下班,还顺带在凉伞下解决完了周末作业。

这次的距离只有半米。

那个人站在家门口停住,转过身看着他,不同于以往的平静和沉默,这一次带着怒意。

陈立农向前一步,那个人后退一步,如此反复几次就在他想搭住对方肩膀的时候突然被人狠狠拍掉,袋子里的打包餐盒摔在了地上,东西撒了一地。

他伸手去拽人却抓了个空,陈立农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这个人无声的怒火和压抑,转动钥匙的手在发抖,插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喂!”

陈立农皱着眉头把人扯了过来,“我欠你什么啊,一直跟我臭脸,我知道不是你啊!我……”

手指的力道骤然松开,面前的人低着头,牙关咬得很用力,鼻尖那颗痣上凝着一滴眼泪。

是他看错了吧。

“林彦俊,我……”

陈立农有些束手无策,他见过女生哭,他会把纸巾递过去,轻声安慰,说没事的,可是这一句没事的他现在说不出口,只能呆呆的看着这个人沉默的发着火,沉默的受委屈,沉默的掉眼泪。

“我,我知道不是你,真的……”陈立农无所适从的抬起手,触碰到对方肩膀上时又立刻不安的离开,到最后还是落在了那人的背上,确定对方没有抗拒的意思时才小心翼翼的靠近,直到两个人之间再也没有距离。

一点声音也没有,陈立农很难受。

他只能一遍一遍重复着说,我相信你,我相信。

隔着温暖的皮肤,他感受到了那个人胸腔里心脏跳动的频率,林彦俊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吗,那么,他能听见自己内心的想法吗。

手心下是那个人紧致流畅却很纤细的脊背线条,突出的脊椎骨在宽松的衬衣里显得更加瘦削。

陈立农突然睁大了眼睛。

那种别扭又矛盾的情绪毫无防备的就泄漏了出来,无处遁形。
看到这个人受欺负会不自觉生气,得到这个人冷淡的反应会觉得烦躁,这一切的一切,说到底是因为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把这个人放在在意的位置上了吧。

那么,这样的心情应该称之为什么呢。

搞不好……

陈立农猛的推开了那个人,震惊的看着那双发红的眼睛,深吸了一口后又毫无防备的把人抱进了怀里,这一次,是一个真正名义上的拥抱。
不是安慰,不是担心。

急促的心跳在拥抱的一瞬间平稳了下来。

啊。陈立农有些难以启齿,搞不好……

他真的喜欢这个人。


额头上伤口裂了,一点点血迹渗出来,陈立农看着那人在抽屉里翻找着什么,然后又起身跑了出去。

“不用……”

来不及了。

“……那么麻烦的。”陈立农叹了口气,环视了一圈屋子,没什么家具,很空,很冷清。

不到两分钟那个人就回来了,口袋里的零钱随手放在了桌子上,拿出OK绷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一米八五的大男生贴着海绵宝宝的OK绷,这画面还真是想想就觉得怪异。

“没事!“陈立农在那人收回手前立刻拿了过来,自顾自撕开包装,“我觉得没差啊,反正效果都是防止感染嘛,喏,给你,我看不见,你帮我贴。”

这个姿势可以很好的抱住林彦俊的腰,下一秒钟陈立农就在心里低骂着自己,好像认清一些事实后再重新审视感受就会格外不一样,他讨厌这样轻易就心猿意马的自己。

他注意到对方的手,掌心纹路细密繁杂,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过的话,说这样的人活得很辛苦。

“笔记有好好看吗。”他问。

林彦俊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陈立农猜这个休学几年的人八成是看不懂,“没关系,我可以免费辅导你。”说着笑眯眯的抬头看着他,对方愣了一下,还是摇头。

总是拒绝,一直拒绝。连好意也是。

别害怕,别抗拒别人的靠近,或者,至少不要抗拒我的好意和靠近。陈立农在心里说着,最后却只是轻轻的勾住了那个人的手指。


-

陈立农攥着林彦俊的湿发压着吻了过去,陌生又熟悉的触感在他脑子里炸开,涌遍全身的酥麻和悸动让他加重了唇齿交缠的力气。

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好喜欢这个人。

一如既往的,无可救药的。

“林彦俊。”

他捧着那人的脸低喘着,对方因为缺氧眼角有些泛红,陈立农哽了一下喉咙,明明什么都没变,这个人就在他的面前。

“你是罪人。”

他亲吻那人微凉的耳朵,嘴唇在皮肤上轻轻的摩挲着,“我谈了好几次恋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喜欢过你的缘故……”

“我学不好要怎么去爱别人。”

那个人紧攥着他后背的衣服,带给他的力量依然是平静的,安心的,仅仅是靠在这个人身上感受对方的体温就觉得心满意足。

在最幸福的瞬间死去,那么这一刻已经是了。

房檐上滴滴答答的落着雨,一下一下拍打着窗玻璃,陈立农也不知道他们这样抱了多久,那种温暖让他忽略掉性欲,冲动,和过往的种种。

“林彦俊……”

他侧过头,埋进那人的颈窝里,咬住了对方的脖子。

“那天晚上,你为什么没来。”


-

那本数学笔记一直在林彦俊的抽屉里,原因是还回去后陈立农又固执的塞了回去,他还发现这个人最近睡觉时间明显变少了,强撑着睡意听课又因为听不懂蹙着眉头郁闷的样子让他觉得很有趣。

音乐课的时候陈立农找借口翘掉了,回到教室发现那个人果然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有一点黑眼圈,光滑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窗外的风吹进来的时候那人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陈立农细细的端详了一会,很轻的在对方唇角上碰了一下。

短暂的两秒。窗外的蝉鸣又开始聒噪。

那一刻他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是夏天来了啊。

陈立农开始每天跟着林彦俊回家,轮值的时候也不告诉那个人,怕耽误对方打工时间独自整理好才离校。
陆定昊觉得他是吃错药了,对那个冷漠的家伙那么好。

“你干嘛对他那么好啊,你自己帮就自己帮啊,不要拉上我啦。”

陆定昊嘴上抱怨着还是陪着留下来帮忙打扫。

陈立农想了一下这个问题,答案不言而喻。


生日那天陈立农请朋友吃了饭,林彦俊是在打完工才来的,所有人都要去KTV通宵,陈立农想着林彦俊没同意,那个人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告诉他不用在意。

陈立农有时候觉得林彦俊真的很傻,是那种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心理活动丰富得要死的人。
坐在点歌器旁看着别人唱歌,不喝酒也不吃东西,模样认真到唱歌的男生都有些不好意思。
陈立农把人拉了回来,他不喜欢林彦俊用那双眼睛这样看着别人。

林彦俊的眼睛真的很亮,包厢里的灯光让人视线模糊,陈立农一不小心就盯了很久。

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个人笑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生活很苦,不值得你笑。
那如果是我呢,让我成为你笑的理由,这样可以吗。

隔壁包厢里突然传出了骚动,隐隐听见了陆定昊的声音,原来是那家伙上厕所回来进错了包厢,被里面的人逮着不肯放走。

“唱,唱个屁啊!我也是消费者,你以为你是谁啊!”

看到陈立农来了后陆定昊终于有了底气,陈立农看着屋子里的人,像是什么黑帮团伙,他把陆定昊拉到了身后,说不好意思,都是学生,出来玩喝多了才走错的。

“学生有什么了不起哦,走错了没事啊,一起玩嘛,唱首歌再走咯。”

带头的男人咬着烟,年纪相仿的样子,“你叫什么名字。”

“陈立农。”挑衅的语气让他蹙起了眉头。

不说话的人握紧了手里的酒瓶。

对方好像很喜欢逞口舌之快,陈立农一直沉着脸,直到那个人突然走近摸了摸陆定昊的下巴。

包厢里站着二十多个人,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年轻人骨子里总还是天性轻狂,陈立农把陆定昊推了出去,身后突然响起了玻璃碎掉的声音。

心里空了一拍,回过头却发现是刚才那个人抱着头躺在地上哀嚎着,林彦俊面无表情的丢掉了手里的半个酒瓶。

陈立农现在是真的很想骂娘。

半小时后一群人蹲在街口的小卖部前唉声叹气着,还好在警察来之前他们已经跑掉了,但谁身上都没少挨一下,除了陆定昊。

“完蛋了啦,我妈回去看到我这样怎么交待啊!”

一个男生刚从小卖部里出来,拿了包烟分了几支,陈立农和林彦俊都摆手没要。

林彦俊倒是没受什么伤,就是出了点汗,头发乱糟糟的,陈立农却盯着对方流汗的脖子连同上下滚动的喉结挪不开目光。他的心情很奇妙,在那个人挡在他身后那一刻。

“手有事吗。”他问。

那个人闻声张开了手,还行,除了好看没别的。

那就好。

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陈立农调皮的踩着那人的影子硬要跟回家。

刚进屋还没打开灯他就忍不住将那人推到了墙边,对方下意识的抗拒却又在对上视线意识到是他的时候安静了下来。

刚打过架的血液里还沸腾着什么躁动的因子,不过也许不是因为这些,他是真的很想吻他。

“林彦俊,我想做。”

他试探着靠近,那人转过头,犹豫几秒后又转了过来,鼻尖轻蹭着,视线都落在彼此的唇上。

“啪”一声,客厅的灯亮了。

女生拖着行李箱站在房间门口,冷眼看着他们。

“恶心。”

语气里透着冷漠和厌恶,但又似乎不是刻意针对谁。

“我要去朋友家住几晚,不用给我打电话。”

关门声不客气的响起,连窗户都震了一下。

他看着林彦俊的表情似乎有一丝受伤,微张着唇,神情有些灰败。

“对不起。”

他轻声说着,这不是他的本意。

那个人摇了摇头,陈立农梳了梳对方乱掉的头发,“那我回去了哦?”

那个人还是摇头。

陈立农愣了一下,看着那人管自己进了卫生间,没过多久就传来流水的声音,他咽了咽口水,心跳比水声还乱,僵硬的站在墙边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人……要干什么啊。

林彦俊出来时陈立农觉得自己身体机能都已经快停止运行了,那个人的眼神还和往常一样没什么起伏,走过来的时候顺手按掉了墙上的开关。

黑暗占据视线的瞬间那个人的气息也一同席卷了他的心脏。

他没听过林彦俊的声音,偶尔也会想象如果没出意外这个人的声音会是什么样的,带着哪里的口音。说不定低沉又帅气,也搞不好是和气质完全不符的可爱。

不过,他听到了别的。

十指紧扣时,那个人带着压抑和情欲的细微喘息,在他耳旁滚烫的响起,是这个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


-

“跟我走,你不属于这里。”

那个人听到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把碗洗了,吹干了头发,才走到他面前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陈立农以为对方是想抱他。

这样近的距离,这样的眼神,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事实上他也的确得到了一个拥抱,那个人贴着自己的耳朵,轻轻的开了口。

他幻想过无数种这个人的声音,关于一切美好,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

粗重的沙哑感,低沉,甚至不够完整,像暗无天日的房间里那一角堆积了厚厚灰尘的陈年角落。

他的心瞬间揪在了一起。

那个人对他说,陈立农,谢谢你。


-

高考前一个礼拜的周末他们去了邻市的景点,陆定昊嚷着要拍照还特地背上了相机,谁知道这家伙是认真的,陈立农拍了五分钟后就厌倦了,倒是林彦俊很自在的接过相机熟练的拍了起来。

陈立农在靠海的咖啡店里点了三杯冷饮,不爽的看着林彦俊一个劲拍陆定昊还一点脾气也没有。

咖啡店老板是个年纪不大穿着很嘻哈的男孩子,在凉伞下和一群来旅游的女生聊天,看到他后还咧着嘴挥了挥手,陈立农点点头算作回应,却没想到小老板慢悠悠的蹭到了他旁边。

“哪里人?台南?台北?等等,你别告诉我……福建人对不对!”

陈立农有些哭笑不得,“高雄啦,在台南念书。”

“哦,没事儿,差不多。”小老板的腿在桌底下抻了抻叫嚣着无聊。

“你这家店的名字有什么特别的吗。”陈立农觉得跟这人聊聊天也没什么不好,便指着头顶上的那个招牌问道。

“范?哦……没什么啊,就是我的人生态度,做什么事都要有范儿!”

“酷诶,你年纪这么小都已经自己开店了哦。”

“嗨!”小老板毫不在意的大手一挥,“家里人给的钱,开着玩玩儿,指不定哪天就关了。”

“……”陈立农默默喝了口咖啡,这天还真是难聊。

咖啡店最里面的房间有一块落地的米黄色巨大石墙,上面用五颜六色的笔记录下了各种旅人的留言。

那个人喝了一口他买的咖啡,似乎不是喜欢的口味,咂了咂嘴。

“喂,你喜欢什么颜色啊。”

对方从笔筒里拿了一支蓝色的记号笔。

“我喜欢粉色的,你给我写。”陈立农把笔塞到那人手里却没想到对方剧烈的摇起了头用全身表示抗拒。

干嘛……陈立农有点郁闷,粉色不行哦。

陆定昊兴冲冲跑进来的时候发现这两人正盯着墙看,一个心满意足,一个面无表情。

“我靠,这个“我喜欢你”谁写的?要不要给别人位置啊,真的很烦诶!我也要写啦!”陆定昊看着那几个蓝色的字抱怨着,然后闷头想了半天,在墙上写了一行字——

“xx年xx月xx日,陆定昊到此一游。”

“很土诶!”陈立农不满的叫着。

“哪里啊……”陆定昊不甘心的把视线投向咬着吸管却没喝的人,没想到那个人也摇了摇头。

林彦俊到最后也依然拒绝用粉色写字,陈立农趁那人不注意在菜单的遮挡下偷亲了一口对方的嘴唇才肯放过。

咖啡店里冷气很足,点完餐回来的陆定昊很好奇林彦俊的耳朵为什么那么红。

“你有想过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子吗?”

陈立农趴在桌上看着他,店里的空气都是咖啡和甜品的香味,连说话的语气都忍不住甜软。

“就是想要的家的模样。”

陈立农懒洋洋的说着,勾着那个人的手指玩,对方也就任由他这么摆弄着。

“我觉得九十平米的房子就够了,房间的装潢他定,不过卧室必须得听我的。”

“我想养只狗,你喜欢狗吗。”

林彦俊没说话,看着那人睁大眼睛期待他回答的可爱样子不露痕迹的移开了目光。

“我可不做饭哦,不过我可以洗碗,然后客厅里得买一个很大很舒服很软很软的沙发……”

陈立农说着用脚在下面踢那人脚尖,对方果然敏感的收回了脚。

“我希望他能主动点,出门前亲我一个,回到家也先亲我一个,当然能抱一下就更好了。”

陈立农捏着林彦俊的无名指声音慢慢小了下去。

不是他,是你。听不听得懂啊笨蛋。


高考完那天晚上陈立农把人拽到教材室亲了半天,最后用手指蹭掉了那人嘴唇上的湿润才开口,眼里是满满的雀跃和兴奋。

“我……马上就要回高雄了,你跟我走。”

那个人摇了摇头,推开了他。

“是真的!”陈立农有些急了,害怕误会立刻抱住了对方,“是真的,我买了你的车票。”

怀里的人身体突然僵了一下,陈立农却忍不住笑起来,“你听到了吗,是两张哦,一张你的,一张我的,是我们两个人的。”

“明天……你要来,听到吗。”

陈立农说着,吻了吻那人的耳朵,直到对方轻轻点了点头时才又重新咧开嘴。

“对我好一点吧林彦俊,打算什么时候对我笑一下啊。”

那个人低着头,握着他的手倒是很用力。

列车出发的时间是第二天晚上八点,陈立农等了四个小时,那个人也没出现。

他看着手里捏皱的两张票笑了一下,在车站门口自言自语着,“没事啊,大不了在车站待一晚上,明天再重新买票嘛,就是……以后不要再迟到了好不好……”

渐渐下起了雨,车站口几乎没有什么人经过。

陈立农蹲在地上,笑嘻嘻的睁大眼睛看着脚下新铺好的沥青路。

“迟到很久诶。”

“你再不来我就不等了哦……”

头顶突然出现了一把伞,陈立农抬起头,是皱着眉的陆定昊。

“他说他不来了。”

陈立农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哦。”

雨还在下着,陆定昊站了很久,直到握伞的手指都开始僵硬。

“怎么办……”陈立农揉着眼睛举起了手里皱成一团的纸,“要重新买票了诶。”




/

林彦俊笑起来的时候有酒窝,这是个秘密,没有人知道。

他知道这个人,声音很软,笑起来也很可爱,他还知道这个人在考试的时候故意把答题卡放到桌边给他看是因为他一直睡到考试快要结束了才醒过来。

不过,他并不想认识这个人。不是针对他,他不想跟所有人有交集,他要背负的东西有很多,青春,友谊,甚至爱情,这些东西和他的人生实在是太格格不入。

陈立农是与他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一开始的他还无法准确的描述这个人身上的特质,可是到了后来才发现用一句话就可以概括,那就是,所有能想象到的美好事物的综合体都抵不过一个陈立农。

有交集甚至是交缠是他没想到的。

在餐厅打工的钱被搜出来上缴后那些人眼神的鄙视和羞辱让他有过想反抗的想法,无论怎样声嘶力竭都只能发出可笑的气声,涨红了脸据理力争像个小丑,也许这样用力过后可以换来尊严上一丝喘气的空间,可他不想这样。

人们不就是这样吗,连自己的人生也没有过好就理所应当的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指点别人的人生,再用内心的阴谋论评定一个人品德的好坏。

他跌了那么多跟头,怎么还是没明白这个道理。

过去受伤的时候也没人安慰,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就好像他真的不会痛不会伤心,陈立农拆穿了这个蒙骗他多年的谎言。

原来林彦俊只是个普通人,也会哭。

难受吗,难受的。但是那个人突然走到他身边把自己的体温分享给了他。

做人不可以太贪婪,否则会失去的更多。

这个道理林彦俊深知,所以他不需要那个人照顾他,担心他,把笔记借给他,他看不懂,只剩下半年的时间他也没有空再好好念书了,他只想赚钱,他还有一个妹妹,他的人生已经这样了,他还要让他的妹妹念大学,他还有人需要照顾。

一而再再而三的靠近。林彦俊憎恨自己的软弱,最终还是没能保持好距离。

大概是因为陈立农的拥抱,真的很温柔。

生日那天,林彦俊没有准备礼物,他不打算让两个人之间有这种纠葛,可是在包厢里看到有人靠近他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动了手,那个瞬间他才突然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他以为他什么都没有了,除了要守护的家人,但其实原来,他也想要好好守护这个人。

那天晚上他能感觉到陈立农的开心,满是汗的两只手硬是缠在一起不肯分开,关于那个人的体温有多烫,叫了多少遍他的名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真的很想亲口跟陈立农说一声生日快乐。

谢谢你这么好的长大,健康的活在这个世界上,被那么多人喜欢。

唯独不感激遇见你这件事。

再来一次的话,林彦俊还是不想遇见他。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那个人还在他身边睡得很沉,林彦俊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生日礼物。

如果算的话,那我也不欠你什么了吧,陈立农。

好听的话不会说,亲密的事也做不出来,连站在你身边都需要提前准备好十万分的勇气。
你问我想象中的家是什么样子。
我跑去未来看到了千百种结果,只可惜哪一种都不会有你。

这是我的遗憾,但却是你的幸运。

偶尔会听陆定昊说起你的生活,和我想象一样过得不错,一如既往的有人喜欢疼爱,这很好。

你对我说买了两张车票的时候真像光照进了黑暗里,我很贪婪,差点奢侈的以为自己真的可以走进你的世界。

那天晚上没能赴约我很抱歉,我不解释了,都过去了,原本我们两个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有幸光临过一阵子,我已经觉得知足。

说跟我走这种傻气的话隔了七年你怎么还能对同一个人再说一遍。

你回来了,我们见了面,这就是我留在这里的心愿和目的。

我就是想告诉你,没能去我很抱歉。

但林彦俊不会骗人,他从来不对陈立农说谎。

这次我的心愿达成了,我也要走了,说实话这个地方我也早就待够了,你不是说想看我笑吗,你不知道,我每路过一个地方想起这里我们曾经待过的场景就会笑。
后来好多地方都拆了,很少再有我笑的理由了。
所以我觉得我也应该离开了,把林彦俊这个名字从你余生里划掉吧。

希望你下辈子不要遇到我这样的人。
不善言辞,也不会逗你笑。

余生好好活着吧。

像我记忆里那样一直笑着,幸福的活着。
不要受伤。



/


台南机场。

“我这样是不是很丢脸啊。”陈立农笑得有点自嘲和苦涩,“被同一个人丢下两次诶。”

“别想啦。”陆定昊看了他一眼,候机大厅里偶尔有广播的声音响起,机械的,重复的,让人心里发冷,他们站在外面,抬头看着台南从他回来后就没停过的雨。

“你知道吗,镇上前几年出了个新闻。”

长久的沉默后陆定昊突然开口,其实他现在也不想说话,但突然抽烟的陈立农让他看着很烦躁。

“什么。”陈立农心不在焉的抖落了烟灰。

“有群人在外面玩,不小心惹了一群混黑社会的,其实也不算啦,乱七八糟的一群人……有个人呢,不小心把那群小混混里一个人脑袋砸伤了。”

“后来呢。”陈立农吸完最后一口烟,用手指捻灭。

“就那样啦,被人大晚上堵在家门口报复啊,听说砸伤小混混的那只手被人割烂了,在医院躺了一个月。”

雨越下越大了,声音吵得陈立农心里很不安,他看了看表,拍了拍那个人的肩膀,“我去登记了,你回去慢点。”

“喂——”

陆定昊看着那人的背影突然叫住,“你以后不回来了哦。”

对方耸了耸肩,“应该吧,去我那边的时候记得找我啊,请你吃饭。”

“嗯。”陆定昊应了一声,只是在那个人走了十分钟以后,也不知道是应给谁听的。

人说下雨天喜欢念旧。

他也想起一些往事,比如七年前的某个晚上,有个人给他发来短信——


「不要告诉他。」



秘密是很沉重的。

人心也是。








-


/番外


搬家公司的人在那个小老板走后便开始抱怨起来,这咖啡店拆都拆了还非要把一面墙抱走干什么,现在年轻人怎么就这么喜欢讲情怀。

米黄色的石墙上是密密麻麻的留言。

有一个蓝色的“我喜欢你”特别大,格外显眼。

仔细看一下的话还能发现底下紧挨着一行很小的字。

粉红色的。笔画松散的分开,没有棱角,透着几分随意。











「我也是。」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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