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查理

29.你开始忧郁，我最后叹息。


照片曝光的时候胡歌刚从一所戏剧学院选完角，从后门离开的时候就听见两个女生在兴奋地讨论着。

“吴磊有女朋友了你知道吗！”
“知道啊照片都出来了，唉看来我没希望了。”
“你少来啊……”

胡歌没有停留，话却是一字不落地都进了耳朵里，他坐上车没急着开，在驾驶座上慢悠悠地点了支烟。

照片是被网友拍到的，电影院的光线很暗，看不清那个女孩的面容，但从模糊的轮廓里还能让他认出是他回国时在吴磊车上见到的那个女孩。

那孩子没有回应，面对突如其来的消息不知道心情如何，有人po了一组图，吴磊出现在赛车场的身影。

胡歌挑了挑眉，不知道那小子竟然会玩这个。

两条新闻快让微博的舆论炸开，胡歌关了手机，掐灭了烟，在方向盘上靠了一会，犹豫着要不要给对方发个消息，但脑海中的思绪总是不自觉跑到那个雨夜里。

那孩子比他勇敢。
胡歌想着，放弃了说点什么的念头，不打算再让那天晚上的一切变得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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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没事吧？”老罗在一旁开口。

“没事。”吴磊点了支烟，今天的风有点大，凉飕飕的窜进身体里泛起一阵阵鸡皮疙瘩。

老罗是他刚玩赛车时认识的，教了他不少东西，算是领他进门的师父，吴磊望了一眼赛道，又转头看着老罗：“怎么，我都不担心。”

“没，就是看你状态不对。”老罗婉拒了少年递过来的烟，心里有些担心，玩这个的年轻人太多，因为心理问题出事的更是不少，他可不想自己调教出来的徒弟出什么意外。

“是因为新闻那事儿？”老罗还是忍不住开口。

吴磊皱了皱眉头又很快舒展开，眼底的笑意有些嘲讽，没拿头盔的手拍了拍老罗的肩膀，“不是因为那个，你少操点心吧，我先去了。”

刚到嘴边的话就这么咽了下去，老罗看着少年的背影向一片欢呼声中走去，抬头望了望天。

灰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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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开始的时候吴磊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浑身的血液剧烈地沸腾然后狠狠地落在地上变得麻痹起来，他的眼里只有在他前方不远处的一脸白色赛车上。

受伤的耳朵好像开始耳鸣起来，外面那些巨大的吵闹和欢呼声震得他心脏发抖。

“加油啊！超过他！！”

汗水滴到了睫毛上，他眨了眨眼睛，视线有些模糊起来，那辆白色的车身好像在视野里越来越远，吴磊用力地盯着那一处，就这么撑到了最后一圈。

他几乎就要超过那辆白色赛车，心脏里紧紧绷直了一根线，他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直到车身一个侧翻，全身的血液倒流，他好像腾空了起来，又或者重重地摔到了地上，他的视线清晰了两秒又被红色粘稠的液体重新覆盖。

隔着头盔他还能看到一角天空，支离破碎的，猩红的天空。

他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心里的那根线，终于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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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落下最后一个字之后胡歌睡了整整一下午，醒来后天已经全部黑了下去。

在他看到新闻时已经是十分钟后，还没苏醒的身体打了个冷颤，悬在半空的指尖开始发疼。

他出人意料的冷静。

光是发动引擎就用了一分钟，胡歌开车到医院的时候外面围满了粉丝和媒体，组委会的工作人员在维持着秩序，哭喊声和所有的嘈杂让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先生！稍等……”

保安的话戛然而止，他看过电视，自然也记得这个男人，对方的脸色可以说是面如死灰，他稍稍垂下了手，将人放了进去。

走廊里他看见几个圈里的工作人员，还有吴磊的父母和那个女孩，急救室外的走廊上来回走过许多人，让他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胡歌看了一眼急救室的红灯，下意识地做到了长椅上。

“我劝他不要玩这个的，他总是不听……”

女孩哑得不行的嗓音抽噎着开口，胡歌动了动嘴唇，最后什么也没说。

手术的过程很漫长，也或者是胡歌觉得时间太过难熬，墙上的挂钟明明才过了几十分钟。出门的时候只拿了一件外套，他只觉得从里到外都凉透了。

手术室里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声音，他听见里面慌乱起来的脚步和女孩的哭声，而他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地面。

里面安静了下来。

胡歌突然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朝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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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上海很凉，胡歌在车里开了空调，僵硬的身体才开始一点点恢复知觉，他远远地凝视着急诊室灯火通明的门口，觉得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抽离他的生命。

脑海里又出现了那个雨夜，他开始后悔当时没有给对方一个拥抱，那天晚上，他一定很冷……

胡歌捂住了脸，眼睛干涩得酸痛，他就是自私，害怕出了什么事自己的心里会因为那天感到自责，可是有什么用，有什么用，现在躺在病床上急救的人听不见他说这些。

他在车里睡了一夜，醒来的时候门外还有几个女孩子不愿意回去，他的心里却好像松了一口气，一切都风平浪静。

他假装一切都好，甚至还吃了一个早餐，洗了把脸，让自己看上去不算太疲惫。

小护士看到男人的脸时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很快地报了病房号，加护病房的走廊几乎没有人，他犹豫着走过去，和正从里面出来的女孩撞了视线。

女孩的面容看着有些憔悴，“叔叔阿姨昨天守了一夜我让他们回去休息一下，您可以进去和他说说话，他现在需要休息……”

胡歌点了点头，对方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也看在眼里。

他推开门，仪器还发出微弱的声音，只是一眼他就觉得自己呼吸停滞。

他不敢走上前。

那孩子脸上缝了针，盖着厚厚的纱布，他猜测醒来后对方可能会笑着说男人嘛，留点疤才帅气。
或者会发一组剪刀手的自拍，很有担当地告诉粉丝自己没事不要为他担心。

他设想了很多种可能，依然不敢上前一步。

“还以为你不会来看我。”

少年的声音突然开口，胡歌的目光剧烈地震动着，紧张地像被人扼住了咽喉。

“车翻掉的时候我一点也不害怕，心里很坦然，我应该谢谢这场意外才是，它让我面对了一个事实，你没喜欢过我。”

像我一样，那样深刻地喜欢着。你从来没有过。

胡歌渐渐放松下来，他站在门边，看不清少年的表情，明明已经是白天，窗外的天色却像极了昨天起风的晚上，透彻的灰色，落进了一地的冰凉。

吴磊偏过了头，缝了针的右眼一片黑暗。

他不知道自己心里那一股很淡的情绪是失望，生气，愤怒，还是悔恨。

原本有很多话都想说的，喉咙口却被因为这人吞下了一千根针，扎得他五脏六腑鲜血淋漓，受伤的耳朵疼，眼睛疼，皮肤疼，心脏疼，血液疼，连呼吸都疼。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有沉默。

吴磊轻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仿佛这一口气就已经抽空了他全部的力气。


“你不要说话啊，我不想再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