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制霸】失物招领
/重逢梗
/私设慎入
林彦俊是在聚会接近尾声的时候才到的，尽管如此，还是无可避免的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那个沉着脸尾随他进来的年轻男孩，男孩在相邻的席位上落座，不发一言地瞪着若无其事融入喧嚣中的男人，隔壁的另一张大桌旁同样围坐着一群正在聚餐的年轻人，因为好奇不时向这边投过来几个眼神，反倒是当事人这桌无人在意。
席上都是十几年未见的老同学，林彦俊的性向在当年几乎是人尽皆知，所以这些人对眼下的场景并不觉得稀奇，只是抱着揶揄的心态同当事人打趣了几句。
因为迟到被罚了三杯酒，林彦俊好脾气地没有推脱，第三杯饮尽后，眼角的笑意还未褪尽就被人突然抓住了手腕。
“跟我走！”男孩态度恶劣地命令道。
与此同时，旁边那桌传来椅子拖动地面的声音，一个身穿黑色高领毛衣的青年跟同伴打了声招呼，拿起手边的烟盒起身走向了门外。
见林彦俊无动于衷，男孩手下的力气不自觉加重，“我要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同桌的人看好戏似的“啧啧”了几声，林彦俊笑骂了几句，说一会儿回来，眼里却全然没有笑意。
深秋的雨在夜里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庭院里伫立着四盏昏黄的路灯，林彦俊走到门外一块里面人的视线盲区，才挣开了男孩的手。
“你跟前任分手也这样？”林彦俊先发制人，语调却是不紧不慢的。
男孩闻言更加恼怒，“我是为了你才和她分手的！”
林彦俊鼻腔里溢出一声轻笑，抬眸时眼底神色却十分凌厉，“你骗我说你是单身这件事我还没有找你算帐，你倒挺会反咬一口，不过现在我也不想再和你计较，反正在一起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就到此为止，你我也没有什么损失。”
“现在周围所有人都知道我为了一个男人和女朋友分手，都他妈觉得我有病！”男孩拽回转身要进屋的人，猛地推到了墙边，攥住林彦俊的衣领举起了拳头，双目猩红，“你耍我！你敢耍我！”
沉闷的拳头落了下来，林彦俊舔了舔口腔内壁，尝到一点淡淡的血腥味，大概是破裂了。
“如果这样做你有比较舒坦的话，请便。”林彦俊的表情并没有因此有任何波动，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无所谓的态度更加激怒了对方，粗重的呼吸喷洒在脸上，林彦俊闭上眼睛，坦然迎接接下来的拳头。
这时，一缕烟轻拂过面颊，在鼻尖停留。
方才离席的青年扼住了男孩的拳头，弯起的眼睛浅含一点笑意，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抖了抖烟灰，“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的事，好聚好散，不要闹得太难看嘛。”
男孩骂了句“有病”，想挣开对方的手，却始终没能得逞，最后愤恨地警告了林彦俊一句才不甘作罢，离开时还泄愤般的踢倒了门口的垃圾桶。
闹剧结束后，林彦俊收回目光，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点燃了几次，却只是冒出一点火星子，原来是没油了。
房檐上的雨水滴落到头发，顺着发尖滑向脸颊，林彦俊忍着胸口的郁结努力点着火，这时，一簇橘色的火光凑到了跟前，林彦俊道了声“谢谢”，咬着烟迎上去，直到一点微光在眼前蔓延扩大。
“不用。”陈立农说。
音色是和秋雨不相匹配的温度，林彦俊抬起头，这才好好看清对方的脸，莫名觉得似曾相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失神间烟灰落到了衣服上，林彦俊蹙着眉用手拍着衣服上的烟灰，没有注意对方一直黏在自己身上的眼神。
“我说，”陈立农停顿了一下，“你真的是那个啊？”
“哪个啊。”呢子衣料上的烟灰并不容易清除，林彦俊不满对方隐晦的提问方式，语气也不耐了起来。
“喜欢男人。”
“……”
行，这句倒是挺开门见山。
林彦俊因为这人冒犯他隐私而不自知的行为眉头蹙得更紧了，却碍于对方刚刚解救了自己的事又不便甩脸色，故作执着地清理着衣服上的烟灰，假装没有听见。
陈立农盯了一会儿，直到指间的烟燃尽，轻轻捻灭在垃圾桶盖上，转回头，面不改色，沉默半晌后又突然开口——
“我是。”
林彦俊错愕地抬头，烟灰再次抖落到了衣服上，愈发的惨不忍睹。
-
林彦俊赶在上班前回了趟家，洗澡的时候隐隐觉得后颈疼痛，在镜子前一看，才发现那里有块暗红色的咬痕。
没想到那家伙看着温温和和的，这方面却很过火，说起来，像昨晚那样去刚认识的陌生人家过夜的后续发展也是自己没有预料到的，更何况还是在对方见证自己刚挨了前任一拳之后。
林彦俊伸手摸了摸那块痕迹，触感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有用力时才会感到疼痛，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空落落的缺了点什么，离上班所剩无几的时间却没有再给他深思的余地。
南方的城市一到阴雨天便让人窒息，早高峰的地铁人挤人，各异的体味和雨水的潮气混合在密闭的空间里，耳边不时传来手机外放和孩童哭闹的声音，门打开，所有人像垂死的病人般重重吸入一口氧气，似乎以此才能维持生命。
倒不是林彦俊有多么厌世，年岁渐长后能提起兴致的事也就越少，这似乎是成年人的必经历程，他也只是按部就班地遵循而已。
高耸入云的大楼在灰色的雨幕下磅礴壮观，林彦俊抬头看了眼乌云密布的苍穹，抖落掉伞尖的雨水，随着人流一起涌入了电梯。
刚踏进编辑部，还没来得及打卡就被笑脸相迎的范丞丞揽住肩膀往里带，匆忙之下林彦俊只好把伞先丢到门边，一转头，部里的员工都聚在一块儿等他，林彦俊看着周围的彩带装饰，才想起今天是迎接新员工入职的日子。
“来来来，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文学编辑部的资深编辑林彦俊，你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叫林编辑，关于编辑部的事以后有需要了解的尽管向他请教，这位是营业部新来的小陈，陈立农。”
林彦俊和目光中心的人对上视线，对方朝自己伸出手，投过来的眼神含着别有深意的笑，远方的天空适时炸了一声惊雷，这下他是彻底愣住了。
雨水和汗水混合沁入皮肤后黏腻发痒，林彦俊洗了把冷水脸，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和前任纠纷时的见证人一夜情这种事就够荒唐了，现在竟然还要在一个地方共事，饶是林彦俊认为命运这个词多么恶俗矫情，在一天之内连续发生了这样的小概率事件后也无法不产生自我怀疑。
今天早上离开的时候那个人还没有醒，他没做道别就离开了，为的就是干净利落的脱身，谁知道……
手指落到脖颈处时突然停了下来，林彦俊摸了一圈，才后知后觉早晨那股诡异的空荡感来自何处——他的项链不见了。
真是见鬼。
“你也吓到了吧。”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林彦俊瞬间回过了神，陈立农站在门口，神色如常，“说实话我也吓了一跳，话说，你今天早上怎么走得那么急。”
“就，要上班啊。”林彦俊掰扯着看似合理的理由，刻意不去回应那个人的目光，虽说是你情我愿的发生了关系，但对象加上一层即将朝夕相处的同事的身份后就很难再让他继续坦然地对待。
一时无言，陈立农又站在门口没有要走的意思，为了避免尴尬林彦俊主动挑起了话头，“说起来，昨天你们好像是在聚餐吧。”
“散伙饭啦，之前辞职找工作忙了一阵子，才拖到昨天。”陈立农站直身子，以便洗完脸的人方便走出来。
林彦俊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过头面容有些复杂地看着陈立农，“虽然觉得没必要对你提这种醒，不过我不希望公司的人了解我的私事，这点你可以理解吧。”
陈立农的反应和他想象中的一样，坦言自己并不是公私不分的人。
林彦俊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他喜欢这种上道的家伙，识趣省心，除了对方的笑容不时令他觉得古怪以外，并不惹人生厌。
大雨持续了一天，好在大楼的玻璃隔音效果还算不错，林彦俊右眼皮跳了跳，窗外的景色被暴雨洗刷得模糊一片，脑海中不合时宜地回忆起当年离开台北的那天，似乎也是这样的大雨，哀嚎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编辑部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林彦俊按了按太阳穴，备份完校对好的新稿子后拔掉了U盘也准备开始下班。
“唔，你也这么晚哦。”林彦俊刚出门口就碰到从营业部出来的陈立农后有些诧异。
“还好，毕竟刚来有很多东西需要熟悉，你不也是。”陈立农说着，看了眼窗外，“这么大的雨，你打算怎么回去。”
“地铁。”
“诶，我以为像你这样的职位一般都会开车。”
“我对车倒是没有什么兴趣，对了，你今天早上有看到一条项链吗。”
“说实话我没太注意，是在我家不见的哦？”
“没事，”林彦俊随口应道，在门外扫视了一圈都没看到今早被自己遗忘在门边的雨伞，“也可能掉在外面了吧。”
“要去我家找找吗。”陈立农贴心道。
林彦俊“啧”了声，苦恼着自己的伞八成是被人拿走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回应，“啊，不用，也不是很重要的……”
“去我家找吧。”陈立农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是陈述句。
林彦俊一怔，回头看去，对方的表情平常，眼神在逆光下却藏着一些更深的意味，成年人之间彼此心照不宣，也才终于回味过来这家伙说的公私分明原来是这个意思。
抵御不了诱惑的人是没有好结果的。
窗帘随着风雨鼓鼓飘动着，影子在昏暗的客厅地板上摇曳生姿。
或许是下雨天心情烦闷的缘故，今天的两个人都比昨日急切了些，沙发上的薄毯也在纠缠中滑落到了地上，就在预感那个人似乎打算释放在他体内的时候，林彦俊赶紧拍拍陈立农的背，嘴里小声急促地喊着“喂喂喂”提醒，好在对方仍留有理智最后还是尊重了自己。
“对不起，刚才没忍住。”陈立农倒在他身上说。
林彦俊一怔，对方的坦诚倒是让他哑口无言。
暴雨天不便叫外卖，冰箱里有速食饭和一些鸡蛋，陈立农又拿了两根火腿肠准备做蛋炒饭，林彦俊帮忙把弄脏的薄毯丢进洗衣机里，然后从外套里翻找出烟盒和打火机。
“可以抽烟吗。”
“随意，不过饭已经快好了哦。”
林彦俊正欲点烟的手一顿，“哦”了一声，又默默把烟拿了下来。
雨势已经有了变小的迹象，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相看无言地吃着蛋炒饭，说实话这感觉陌生又诡异，仿佛他们根本不是才认识两天的关系。
冰啤酒有些呛喉，林彦俊咳得满脸通红，对面递过来一张纸巾，林彦俊说了声“谢谢”，又突然顿住，纸巾上躺着一条银色的裸链，正是他不见的那条。
林彦俊微愠地瞪了陈立农一眼，对用这招套路他的家伙表示不满，但说到底，他也很清楚自己会来这里的目的并不单纯，所以没有真的责怪出口。
“地铁已经停运了，你可以住下来。”陈立农说。
“我打车回去。”林彦俊没有留宿别人家的习惯。
陈立农似笑非笑看着他，“你要是坚持，我可以开车送你，不过你不会是不好意思吧，就算是我们现在这样的关系？”
林彦俊回复着邮件，不甚在意，“我们什么关系。”
陈立农放下勺子，脸上是和煦的笑容，“我想和你发展长期稳定的关系。”
林彦俊这才从屏幕前抬起头，微蹙起眉头，爆粗的话就在嘴边，却还是用了委婉的方式，沉声道：“公司是不允许办公室恋情的。”
“原来你还想过我和谈恋爱，”陈立农打趣着，眼角的笑意更深了，“你不用担心，这段关系只会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这家伙的笑容现在怎么看怎么讨厌，抵御不了诱惑的人是没有好结果的，林彦俊就知道没那么容易和这个人撇清关系，食欲瞬间荡然无存，林彦俊有些郁闷，“为什么。”
陈立农向他比出一个专业的手势，一本正经地为他科普，“科学研究表明，一个长期固定的性伴侣有益于身心健康，而且，你不觉得我们这方面很合拍吗。”
林彦俊下意识摸了摸后颈，除了爱咬人的毛病之外，这方面他们的确还算融洽。
窗外的雨声搅乱了林彦俊的思绪，他盯着对面这张狡黠又故作诚恳的笑脸慢慢蹙起了眉头，自从遇见这个人后，心里不时冒出的诡异感并没有缩小，反而愈演愈烈，不禁怀疑他们真的是昨天才刚刚认识的吗？
“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陈立农突然起身，打断了他的思绪。
冰凉的项链贴在颈部的皮肤上引起一阵战栗，又因为温暖的鼻息而放松下来，陈立农替林彦俊系上项链的锁扣，拉开一点距离，拇指轻轻摩挲着男人的嘴唇。
说起来他们最亲密的事已经做过了，却好像还从没有接过吻。
陈立农的眼睛澄澈，又带着深不见底的探究，嘟囔道：“看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啊。”
“什，什么。”林彦俊愣住。
陈立农站直身体，眼角笑意的弧度像一只手伸进林彦俊的回忆里牢牢攥住，在对方轻启嘴唇的瞬间有什么东西似乎立刻就要迸发出来。
“好久不见，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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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时代的林彦俊虽然算不上一个混蛋，但个性多多少少有些恶劣。
国中一年级新生入学典礼的仪式上，高年级的林彦俊就学会和同伴趴在走廊栏杆上挑花似的注视着一张张新面孔，然后又因为那时的傲气，应下同伴脱口而出的“两个月内把到下一个走进校门口的新生”这样恶劣的赌约。
那时的印象如今已经有些模糊了，他只记得那个倒霉的新生长得清瘦乖巧，身高只到他下巴，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总之就是一副很好弄到手的样子。
打听到对方的父母在宵夜市场有一家冰激凌铺子后他就每晚跟着对方回家，口头上不骚扰，行动上却死缠烂打的每晚在他家店里吃冰激凌，看他招待客人，让那个人无法忽视自己的存在。
后来他成功骗到对方的初吻，还把认证照发给了同伴，但不是坏到底的家伙终究也会良心不安，他曾想过找个机会好好补偿，在这之前却被同伴告知对方或许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
说起来，他明明是高年级的学长，知道这件事后竟然会下意识地害怕面对那个人，碰巧那时候家里有搬离这座城市的打算，他选择了逃跑。
那时的他有多恶劣呢，甚至连对方的全名都无心了解，称呼也只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立农，农农……
林彦俊默念着名字，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前的陈立农就是当年那个人！
林彦俊惊讶地看向陈立农，对方双手插兜站在自己面前，身高优势让他看起来居高临下，和记忆里那个只到他下巴的孩子判若两人，青涩的脸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靠北，这他妈也太有罪恶感了吧！
话说回来，当年的事这个人还记得多少呢，林彦俊想到这里有些窘迫，不禁猜想，如果那时他没有离开得那样仓促，知道真相后的陈立农会怎么做呢，会对他说什么呢？
说到底，他还欠陈立农一个认真的道歉，林彦俊抬眸看了眼面前的人，又收回了视线，为什么偏偏是在这种时机，两个人发生了这种关系后才点明，林彦俊微张着唇，一句道歉艰难地哽在喉咙里就是无法顺利地说出口，而且，现在道歉的话也会显得太突兀了吧？
看到林彦俊憋到难看的表情陈立农没忍住笑出了声，“你干嘛这么紧张啊，当年的事其实我也记不太清了，只是昨天晚上看到你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你，你跟那时候的变化相差不大。”
“是，是吗”林彦俊不自在地接话，或许真如这个人所说，当年的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也说不定。
“可是你没认出我还是让我觉得很挫败诶。”陈立农说。
林彦俊一怔，忍不住打量了对方一圈，“你比以前高了不少……”
“那当然，当年好像比你矮了一个头吧。”
陈立农无意提起当年的事又让林彦俊僵了一下，直到确认对方神色并无异样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所以，今晚留下吗。”陈立农再次确认，眼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林彦俊摸着脖子上的项链幽幽叹了口气，做过亏心事的人，真的会遭报应。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林彦俊醒来后发现陈立农以一种依偎的姿势埋在他的颈间熟睡，正苦恼着怎么把人推开，对方就睡眼惺忪地睁开了眼睛。
“怎么抱着我。”陈立农的声音哑哑的。
“……”林彦俊成功噎住了，却无意辩解，一大早反驳“分明是你抱着我”这种煞风景的话也没什么必要。
林彦俊借口买烟让车在离公司还有一段距离的街角停了下来，其实只是不想让公司的人看到他们一起出现，这理由实在有些拙劣，不过陈立农很贴心地没有拆穿他。
“……喂！”正欲推门下车的人突然被一股力道拉了回来，紧接着就被凑上来的人啄了啄嘴唇，林彦俊瞪着偷袭的家伙，对方笑得让人没脾气，“这是我们关系正式确认的小仪式。”
林彦俊站在路边看着车走远，长长吐了一口气，忽略掉发烫的耳朵憋屈地往便利店走去，果然工作日的早晨没有一次是顺心的。
印刷厂给的截止日期近在眼前，负责的作家却迟迟没有交稿，光是校稿的工作就够人头昏脑胀地忙活一阵子，编辑部的人忙得每日焦头烂额，距离编辑部二十米外都能听见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和提高的分贝。
林彦俊刚结束和印刷厂那边的交谈，倒在座椅上疲惫地揉着太阳穴，电脑屏幕还停留在和作家的对话框上，都是自己苦口婆心催稿的消息，对方却像他的隐身状态一般接连两天没有一个回应。
自己负责的作家自己最了解对方的脾性，林彦俊看了眼表，决定抽空随便解决一下午饭，然后去一趟作家的家里。
“啊，抱歉……是你？”经过拐角的时候和刚从电梯里出来的人撞上，林彦俊抬起头，说话的正是陈立农。
林彦俊觉得墨菲定律真是邪门，越不想碰见什么越是来什么。
“我刚从书店调查完回来，你呢？”陈立农毫不避讳。
林彦俊蹙起眉，“打算去一趟作家的家里，截稿日期快到了。”
“好，你吃过午饭了吧？”
“喂，我说……”林彦俊注意着周围走过的人，“你能不能不要在公司里这么过分自然地和我相处，毕竟在别人眼里，我们并没有到可以随意聊天的关系。”
“那今天我们一起回家吧。”陈立农并不在意他刻意疏离的态度。
行，还是白说。林彦俊复杂地看了对方一眼，回答着“今天没空”便错开身往电梯口走。
“去你家也可以哦。”
“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学长。”
“你！”
林彦俊听到这个称呼敏感地转回身面红耳赤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趁着周围没人把人拽到了平时不会有人经过的安全通道。
“我明明有提醒过你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的私事吧！”更何况这个称呼会让他立刻想到自己年少时做过的混蛋往事，如果不是陈立农的表情太过无辜，他甚至怀疑这家伙根本没有忘记当年的事，而是在玩弄自己。
“这样有显得我和别人不一样。”陈立农倒很诚实。
“你知道昨天我为什么同意和你保持关系吗。”林彦俊看着他的眼睛，答非所问，“因为我觉得你很上道，很识趣，不会让我觉得困扰。”
陈立农因为他的话沉默了几秒， 才继续开口，“可是我们已经确认过彼此的身份了不是吗，作为学弟，学长应该要给点特殊待遇吧。”
年纪不大，事情倒挺多，跟这家伙讲道理完全就是一个错误嘛。
林彦俊看着陈立农的笑脸陪着“呵呵”干笑了两声，心想跟我玩杀熟这套是吧，心里不由得懊恼，那天晚上他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才会把自己推进这个难以抽身的陷进里。
“叫我林彦俊吧。”他有些郁闷地说。
“诶，可以吗？”陈立农眼睛亮亮的。
当然不可以！林彦俊在心里咬牙切齿，虽然他勉强称得上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但对小他几岁的人他还是习惯性抱着长辈的心态，觉得比自己的小的就应该乖乖听话，乖乖被照顾，直呼其名什么的，完全是在挑衅自己。
“你开心就好，”林彦俊干巴巴地扯着嘴角，“不过仅限私下，工作场合不可以。”
“明白！”
对方过于乐观的反应让他怔了怔，林彦俊嘀咕了一句什么，又不自在地提醒，“我说你啊，最后再声明一次，不要在公司里这样做了。”
在外面的脚步声逼近前陈立农猝不及防地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好的学长”，然后就飞快地从自己面前消失了，留他一个人在安全通道里干瞪眼。
他刚才是被那个小了五岁的家伙戏弄了吧？
靠！过了好久林彦俊才咬着牙迟钝地作出反应。
林彦俊敲了五分钟的门，无果后从包里拿出了备用钥匙，刚一进门就被趴在地板上奄奄一息的人吓了一跳，对方颤颤巍巍地举起手，年轻的脸庞在未修剪而导致有些长的头发下显得十分憔悴。
“救，救我……”
林彦俊蹲下来，见怪不怪地用手探了探对方的鼻息，淡定道：“死不了。”
他现在负责的是一位当红的年轻作家，连载的恐怖推理小说在青少年市场里很受欢迎，林彦俊跟他接触了一年，除了爱拖稿的毛病以外人还不错，但拖稿几乎是每个作家的通病，真正让林彦俊头疼的还是对方一拖稿就消极闹失踪的习惯。
“Justin，说真的，你该剪个头发了，文艺部年底不是要给你举办一次签书会么，这是你第一次在粉丝面前露面吧，怎么说也该注意点形象啊。”林彦俊好意提醒，主要是Justin现在这副邋遢的模样实在是不堪入目。
“哇啊——救我啊俊哥！我写不出来啊！”刚才还要死不活趴在地上的人突然朝他扑了过来，林彦俊一边抬起头拒绝对方的亲热，一边扒开对方黏在自己身上的手。
“哪里停住了我帮你看看。”林彦俊说。
Justin闻言抓了两下头发，眼神疑惑地审视着眼前的男人，“俊哥你变了，你不爱我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刚才推开了我，你拒绝了我的爱意。”
“以前也是你自己黏上来的。”林彦俊公事公办的态度，自动摆弄起对方亮着屏幕的电脑。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不会还是上次那个吧？上次那个比我还小！而且看着脾气很差劲的样子。”
林彦俊顿了顿，“不是。”
“不是谈恋爱了，还是不是上次那个。”Justin锲而不舍。
“你要是再啰嗦我就让范主编亲自给你打电话，让他好好关心问候一下你。”
听到那个名字Justin一下子不开腔了，一本正经地盯着稿子，把灵感消失的地方告诉林彦俊，然后开始正式谈论工作上的事情。
手机在中途震动了两次，林彦俊直接在口袋里摁掉了，两个人不知不觉就讨论了几个小时，最后天色越来越沉，林彦俊看着灵感回颅的Justin才终于停下口干舌燥的嘴，墙上的钟已经快指向七点。
“我回去了，总之，你现在没问题最好，如果有什么问题务必给我打电话沟通，千万不要再闹消失了！”说到最后，林彦俊竟然用上了恳求的语气。
“知道了俊哥，”Justin大大咧咧地应着，“快看下手机吧，搞不好是男朋友发来的。”
“小小年纪这么爱操心会老得很快的。”林彦俊嘴上毒舌着，还是摸出了手机，只是两条短信，一个多小时前陈立农发来的，说已经下班，会在公司附近的地铁站等他。
总是忽略自己的话，自以为是地做决定，林彦俊对陈立农的行为非常不满，只是现在拒绝也为时已晚，他也不好意思再爽约一个等他这么久的人，只能打算着今晚见面的时候跟对方好好谈一谈这个问题。
“哦呀，果然是新对象吧。”Justin从屏幕前抬起头，语气里不怀好意。
“你又知道。”林彦俊把手机收回口袋。
“要是之前那个没回消息早就电话狂轰滥炸的来了吧，嗯……我猜猜，这次这个比你小几岁？”
林彦俊被莫名的问题问得一愣，“怎么这么问。”
“因为你身上有种气息嘛，虽然你自己可能没发现。”
“什么……”林彦俊被说得心里发毛。
“一种……”Justin深不可测地开口，“招惹年下的气息。”
“……”
Justin说年纪小的男孩骨子里都有种挑战欲和征服欲，加上他平日里总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很难有什么事会让他产生大幅度的情绪变化，所以很容易招惹比他年纪小的家伙。
林彦俊觉得Justin完全是在瞎掰，且不说他有过的对象里并不全是比他小的，更何况他也不觉得陈立农的个性是他嘴里描述的那种人，征服欲什么的，完全是小说人设上才会有的东西。
“喂，小心看路哦。”
出神间撞到一个人，林彦俊嘴里说着“抱歉”，抬起头看到的却是那张笑意盈盈的脸。
“我们今天是不是很有缘分。”陈立农说，“你在想什么，在地铁站里发呆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林彦俊埋怨地看他一眼，距离下一班地铁到达还有两分钟。
“你今天不是开车来的吗，干嘛要和我一起挤地铁。”
“顺序应该倒一下，就是因为想和你一起坐地铁，我才把车留在公司的。”
“所以说为什么非要跟来啊！”林彦俊不吃这套，想到这里反而心气不畅。
“我是有认真的思考一下啦，虽然我们以前认识，不过也这么多年不见了，你把我家看得清清楚楚，我却对你一点都不了解，知己知彼才算公平嘛，而且单方面被你知道我的家庭住址，好没有安全感哦。”
“哈？”林彦俊气到语塞，“没有人逼你带我去吧！”
这家伙是在说什么屁话啊，难道他看上去很像贩卖别人家庭住址的坏蛋吗？
“你当真哦，我开玩笑的啦，学长，你好可爱。”
“说了不要这么叫我！”
如果不是在公共场合，林彦俊真想掐死这个人。
“好好好。”陈立农轻笑着应和，声音温和，却不免让人觉得敷衍，林彦俊闷闷不乐地走进地铁车厢，冷着脸独自抓着栏杆站着，人流慢慢涌入，陈立农站到了他的身后，随着车门关上的动静，耳后传来一句带有温度的话语，陈立农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俯在他的耳旁：“林彦俊，你好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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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去你家吗？”出了地铁站后陈立农忍不住问。
“去吃饭。”林彦俊埋头往前走。
“不用那么客气啦，不需要特地招待我。”陈立农说。
林彦俊闻言冷哼一声，“你想太多，我家里从不开火罢了。”
陈立农“哦”了一声，低头若有所思着什么。
餐馆开在美食街的中段路，是一家港式风味店，店铺规模还算大，进去的时候却也几乎坐满了人，林彦俊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点完餐后只需等待着上餐，不想回应对方的注视，便自顾自拿起一旁的茶水烫着餐具，烫完自己的后顿了顿，又拿起对方的餐具也帮忙烫了一遍。
“谢谢。”陈立农说，“你以前也经常来这里吗。”
林彦俊摇头，“自己的话通常外带回家。”
“经常吃外卖会很伤胃。”陈立农好意提醒。
林彦俊瞥了他一眼，不作回答。
说实话两人这样的独处时间还没能让他完全的适应，当着面玩手机又实在是不礼貌，林彦俊看了会儿窗外，无聊地低头撕起手指上的倒刺。
“你是小孩子吗。”陈立农从对面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手，声音里有笑意，制止住他继续撕扯的动作后却没有放开的意思，而是摸摸碰碰地勾着他的手指，像对待一件新奇的玩具。
林彦俊“啧”了一声，企图摆脱，“不要，黏乎乎的。”
“情侣一般都会这么做的不是吗？”陈立农缠着他的无名指。
“我们不是情侣，也没有在谈恋爱。”林彦俊说。
“我们的关系应该比一般情侣更纯粹吧。”陈立农捏了捏他的指腹，刻意加重的力道让他指尖传来一阵酥麻和刺痛。
“我说你……”林彦俊对陈立农的诡辩不予认同，只是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不远处呼叫陈立农名字的声音打断了，声源在角落的位置，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挥了挥手，泛红的脸颊上是一双明亮的眼睛，那副羞怯中藏着期待的模样，饶是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出那是什么意思。
陈立农放过他的手指站起了身，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是对他说一会儿回来。
林彦俊看着陈立农坐到了女孩的对面，女孩的笑意也愈发浓烈，林彦俊一时有些出乎意料。
倒不是他介意这个人的过去，反正他们现在也并不是什么认真交往的关系，只是想起那天晚上关于喜欢男人的话题，对方主动坦白的“我是”让他记忆犹新，如果不是因为这句话他大概也不会鬼使神差地跟他走吧。
喜欢男人的家伙再怎么样前任也不会是个女孩子吧，如果只是玩玩那更是一件过分的事。
林彦俊想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脑补过多，至少当年他印象里的陈立农可以说是一个品性不错的人，不然也不会傻傻的，那么轻易就被他骗。
想起当年的事林彦俊又不免尴尬起来，虽说人的个性都会随着成长经历而改变，但陈立农如果是因为他的缘故才改变的话，那他可真的是罪大恶极了。
“您的餐品。”失神间饭已经送了上来，林彦俊道了谢，忍不住往那边多看了两眼，女孩脸上起初的光亮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震惊，而陈立农也一改平日的温和，神情严肃。
林彦俊莫名心虚地收回目光，慢吞吞地吃起了饭。
几分钟后陈立农回来了，林彦俊透过玻璃看见女孩离开的身影。
“你就没有要问我的吗。”陈立农掰着筷子随口问起。
林彦俊喝汤的动作一顿，“没有。”
“我倒是很欢迎你吃醋啦。”陈立农似乎没听到他的回答，自顾自道，“我们之前是同事，她一直很喜欢我来着，只是没有明说，不过我看得出来。”
这句话换成别人开口，林彦俊一定会觉得对方脸皮很厚，但换成陈立农，又似乎理所当然。
“我辞职之后，她发短信向我表白过，不过我没有回复，刚才她又表白了，所以我直接拒绝了她，说我有了在一起的恋人，但她还是没有放弃的意思。”
林彦俊闷不吭声喝着汤，脑海中盘旋着对方嘴里说到的“恋人”，虽然知道是拒绝的基本套路，但应该说的不是他吧。
“唔，然后呢。”林彦俊回过神，才想起来应该给对方一些礼貌的回应。
“她说希望可以允许她继续喜欢我。”陈立农说到这里又蹙起了眉头。
“呃……”林彦俊碰到过类似的人，所以大概也能理解这个人此刻的心情。
“喜欢一个人的心情的确是自由的，可是这也不是我同不同意的事吧，况且，在对方明确已经有恋人的情况下还说出这番话，完全是在徒增双方的难堪，给我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啊，你真的这么说了？”林彦俊表示惊讶，他一直觉得陈立农是个什么事都可以温和地面对并且游刃有余地处理好的人，却没想到这方面意外的果决，甚至是冷酷。
陈立农闻言挑了挑眉，“不然呢。”
林彦俊被问得一愣，只好含糊带过，“不过她看上去好像真的很喜欢你……”
“也许吧，但是说出那些话的瞬间，她的心思也就不再单纯了吧。”
林彦俊可以理解陈立农的意思，特地在你表明立场和心意后还执意宣告自己的爱慕，不过就是告诉你她对你还抱有着期待，随时欢迎你回来。
“但是她会有第二次的期待，也是因为你第一次拒绝得不够彻底吧。”林彦俊客观地评价。
“你说得对，”陈立农不否认，“我应该早点这么做的。”
“毕竟那时的我没想过后来会遇见你呀。”陈立农话锋一转，眼里的笑意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暧昧起来。
亏他刚才还设身处地地去理解对方的感受，林彦俊扯了扯嘴角，“我们不是在谈恋爱。”这种话到底还要他重申几次啊！
“干嘛这么死板啊，适当的情趣在两性关系中也是很有必——唔！”
林彦俊一把捂住对方的嘴巴，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就算你厚脸皮也请不要在公共场合随意地谈论这种话题！”
陈立农比着“OK”的手势，然后眯起眼睛笑起来，柔软的睫毛轻轻擦过他的手侧，林彦俊不甘心地收回手，对方也敛了玩笑的神色，过了半晌，林彦俊又悄悄打量了一眼认真吃饭的人。
虽然他也赞同陈立农的想法，但现实生活中却不是人人都能轻易做到如此，陈立农可以对喜欢他到近乎执念的人毫不留情地拒绝，也能轻易对和他这样不过是单纯保持某种关系的家伙温柔亲密。
不知该说这样的人是捉摸不透还是冷酷无情。
林彦俊带人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多数时候他不愿意把私密的关系牵扯进来，保持安全的距离，然后在需要彼此的时候各取所需，如果哪一方厌倦了就好聚好散，比起投入精力后两败俱伤，或是身心俱疲地纠缠不清，这才是林彦俊理想的关系。
凡事总有意外。
在外面吃了顿饭就蹭了一身的味道回来，林彦俊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招呼完陈立农“自便”后就钻进了浴室。
户型是一居室，设计得还算宽敞，屋子除了过分整洁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陈立农打开鞋柜，里面空荡荡的。
林彦俊洗完澡出来后看到的就是一脸为难的陈立农，动了动脚趾，眼神里自带几分委屈。
“啊，好寒酸。”陈立农说。
林彦俊一噎，毫不客气地反驳，“是你不请自来。”
陈立农不说话，默默把目光放在了他的脚上。
最后略带洁癖的人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拖鞋借给了对方，林彦俊擦着半干的头发，打开笔记本的动作有几分粗暴，哀怨地看了眼紧闭的浴室门，心里想捶死这个没大没小的家伙。
刚一上线就收到了Justin发过来的邮件，暗叹对方动作还挺快，时间还不到十点钟，如果熬个夜今晚也许可以先审完一遍。
林彦俊抱着电脑聚精会神的盯着屏幕，似乎全然忘却那个跟着自己回家的人的存在，直到听见有人连声喊自己的名字问吹风机在哪里才稍稍回过神来。
“指甲剪在哪儿。”吹完头发的陈立农又说道。
林彦俊不耐地长吐了一口气，如果换成以往的任何一个人他应该马上say goodbye了吧。
林彦俊懒得开腔，用下巴示意着茶几的方向，陈立农找了找，果然找到了一个修剪刀套装。
“我警告你哦，指甲飞到地毯上，你就死定了。”林彦俊头也不抬地威胁。
“知道啦。”陈立农照常殷勤又敷衍地应着，同坐在沙发上，手臂从背后环住了盘腿坐在沙发上的人。
“喂……”林彦俊因为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下，陈立农环抱住他，下巴亲昵地搁在他的肩上，不等他反应，对方就已经自然地拿起了他的手。
冰凉的刀口贴在手指处长倒刺的地方，沿着被撕扯得残缺的根部小心地剪下，直到重新恢复平整。
“以后不要撕了，不会痛的吗。”陈立农说，低沉绵软的声音贴在他的耳侧，在心里激荡着。
林彦俊盯着眼前的动作，往日早该脱口而出的“跟你有什么关系”钝在喉咙里，装作亲密无间的关系肆意地关心，试图用这招不费力气地就轻易侵入别人的心里，然后背过身为这些成就沾沾自喜。总之，这样的行为极度令人厌恶就对了。
林彦俊呆呆地看着，陈立农的力气明明很轻，他却无法从对方手里抽回自己的手。
“好了，”修建完后陈立农满意地握着他的手看，“这样处理的话，就不会再长了，用手工作的人，自己也要好好保护一下啊。”
脸颊反常地烧起来，林彦俊蜷起手指缩回了手，面无表情，“谁是用手工作的，我用的是脑子。”
陈立农闻言歪头饶有趣味地盯着他，林彦俊被盯得有些恼怒，索性眼不见为净地把注意力放回稿子上，脑子里却早已乱成一团浆糊。
“我饿了。”陈立农就着刚才的姿势从身后搂住了他的腰。
林彦俊终于明白那股违和感究竟从何而来，这种恋人间的亲昵动作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他们之间，不应该出现在他们上床以外的任何时间。
要是挣开也只会显得自己故作姿态和大惊小怪，林彦俊堵着一口气，没有抗拒。
“晚饭才过去两个小时。”
“可我就是饿了。”
林彦俊顿了顿，“冰箱里有冰激凌。”
“我不爱吃冰激凌。”
“少来，以前明明就……”话语戛然而止，林彦俊懊恼地低骂了一句，心说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非得提起以前的事。
“什么？”陈立农反问。
“呃，我是说，你看起来像是喜欢吃甜食的人，一般吃甜食的很少有不爱吃冰激凌的。”
“哦，”陈立农靠在他肩上闷闷地应了一句，“也不是一开始就讨厌的……总之，后来就变成这样了吧。”
林彦俊没吭声，也不敢问是因为什么事才导致改变了想法，毕竟过去发生的事仍然令他感到不安。
“那就没办法了，我家里没有储备零食。”
“你是真的不懂吗？没想到你这方面意外的还蛮迟钝的嘛。”
林彦俊皱起眉头，没等消化完这句话就被人捏住下巴，将自己的嘴唇送了上来。
“等一下……”林彦俊扬起下巴，虽然很破坏气氛，但他还是要问，“你刷牙了吗？”
陈立农眨了眨眼睛，随即笑得有些无奈，“林彦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爱干净的，再说，这不是让你亲自检查来了吗。”
“哦。”林彦俊这下没话说了，陈立农的鼻尖抵了上来，林彦俊垂下眼睫，感受对方的呼吸逼近，直到唇上覆上对方的柔软，彼此试探地胶着厮磨，笔记本从怀里滑落，险些摔在地上，陈立农余光瞥了一眼，伸手按住他欲起身的身体，另一只手及时抢救了回来。
林彦俊心有余悸地看着那人把电脑轻放在茶几上，才猛然惊觉自己原本在做什么，被轻易地玩弄于股掌之间，游刃有余地控制着他的感觉油然而生，林彦俊想要悬崖勒马，应该推拒的手却只能无力地搭在对方胸前。
事情的走向开始变得奇怪，林彦俊厌恶当下的状况，转开脸摆脱了这个亲吻，“要做直接做。”
陈立农沉默了片刻，道，“你还是这么容易让人生气。”
林彦俊心里一惊，没等回味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身体就突然腾空被人抱在了怀里。
“下次要记得准备好我的拖鞋哦。”陈立农起身穿上林彦俊的拖鞋，冲他微笑时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然后二话不说抱着人向卧室走去，“那我就不客气啦。”
林彦俊连续加了一个星期的班，就连回家路上都在写报告，到家洗完澡后通常是沾床就倒，陈立农这段时间很识趣地没有出现，偶尔在公司遇见，也因为各自忙碌而匆匆离去，除了空闲时的几句短信交流外谁也没有心思考虑别的事情。
听说出版社打算连同其他几家出版社在附近各大书店做一次大型活动，营业部最近在出版社和书店之间来回奔波交涉，忙得不可开交，想来那个人最近也没有什么功夫找他，而他自己的终审工作也才到尾声，喘口气之后又得赶紧开始忙打样印刷的事。
“喂，你还活着吧？”范丞丞突然从身后出现，探了探男人的呼吸。
林彦俊恹恹地拍开他的手，有气无力的，“没死呢。”
“看着不像。”范丞丞瘪瘪嘴。
“可能是今天忘记吃饭了吧……”林彦俊说着斜了他一眼，“要不要露八颗牙齿笑给你看啊，有事说事。”
“别这么冷漠嘛，这不给你发福利来了么，今晚英豪公馆我做东，走起。”
“不去。”林彦俊果断拒绝，觉得接下来的对话没有价值后便闭上眼睛开始按摩眼部穴位。
“别呀！”范丞丞急了，凑到林彦俊耳边压低了声音，“今天Justin生日，你不来他肯定不来。”
“哦，原来是利用我。”林彦俊嘴上这么说，倒是没有拒绝的意思，“几点。”
“八点，考虑到你今天还得加班不是。”范丞丞贴心地说。
“……”林彦俊扯了扯嘴角，“我谢谢你啊。”
“那就这么说定了！”范丞丞拍拍他的肩膀，“行啦，你就别做你那眼保健操了，压根就不标准，看不清直接配副眼镜不就完了，你忙，先走了啊。”
人走后林彦俊才慢慢睁开眼睛，摸了摸发烫的脸颊，不知道是不是没吃饭的缘故，胃里有种灼烧感蔓延，直到喝下两口冷水才好受一些。
桌上的小面包八成是刚才范丞丞放的，林彦俊拿起来看了两眼，又丢进了抽屉里。
林彦俊原本在网上订了一个蛋糕，准备下班后去取，谁知刚到公司楼下就看见范丞丞站在车门前跟他挥手，后座放着一个两层的蛋糕。
林彦俊收回眼神没说什么，他可不打算跟范丞丞抢这些。
Justin邀请了一大堆朋友，范丞丞笑得很难看，林彦俊坐在角落淡淡地笑了笑，自顾自摆弄着面前的清酒，嘴里淡而无味，喝完一壶才后知后觉地咂了咂嘴，五官别扭地皱了起来。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许久林彦俊才迟钝地感应到，结果还没等他解锁手机就自动黑屏，没电了。
晕晕乎乎地起身和众人告别，怎么回的家也迷糊得记不清了，只有身体清晰得酸软着，他甚至忘了自己有没有洗澡，睡了多久，到后来整个人满头冷汗地蜷缩了起来，胃里有什么东西紧紧绞在一起，所有的神经从四面八方一起撕扯的痛楚几乎让他窒息，周遭很烫，他下意识掀开被子，皮肤的灼烧感却仍然未能褪去。
将近半个月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的身体似乎终于超负荷了，林彦俊突然有些后悔，作为一个社会人士没有好好对自己的身体负责。
捂着胃部的手心被冷汗浸湿，林彦俊咬着牙泄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然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
学长，学长。
耳边逐渐清晰的轻唤让林彦俊醒了过来，下意识搓了搓裸露在外的手臂，冷气刺激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农农，你先回家哦。”身后女人喊道。
“好！”少年应着，又转回头来，“学长，我们打烊了。”
“这样啊。”林彦俊摸了摸睡到发烫的脸颊，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睡过去，夜市的人渐渐稀少，林彦俊觉得差不多也该走了，于是又掏了几枚硬币出来，“一个甜筒。”
“学长，你已经吃很多了。”少年的表情有些无奈。
林彦俊托着下巴朝他眨了眨眼睛，“干嘛，你关心我啊？”不等对方回答又懒懒问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什么？”
“冰激淋啊。”
“……巧克力。”
“那就要巧克力的。”
意料之中的看见小孩红了耳朵，林彦俊觉得有意思，便使劲盯着人看，乐此不疲地看着对方的耳朵越来越红。
“妈，我先回去了哦。”少年打过招呼后背上书包离开，林彦俊紧跟其后，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
“你爸嘞，今天没来哦。”林彦俊无聊地开口。
“他最近身体不好。”
“哦。”
“你……你明天还是不要来了。”
“你讨厌我哦。”
“不是！”
看着对方慌张闪躲的眼神林彦俊笑意渐浓，他当然知道对方不是那个意思，不过是存心逗弄罢了。
“那是什么。”他故意反问。
“吃太多冰激淋……不好，而且，很浪费钱。”
“那我想你了怎么办。”林彦俊大言不惭地说着谎话，然后看见对方脸颊“腾”地着了火，表情惊恐地像只受了惊的兔子。
有点可爱。林彦俊想着，脑海中这么想时身体已经靠了过去。
“学长……”少年对他突然的靠近有些无措。
林彦俊无辜地看着他，“干嘛，你不是喜欢吃巧克力味的冰激淋哦。”
“诶？”
不打算再给对方闪躲的机会，林彦俊低下头，堵住了那张淡粉色的嘴唇。
接吻的时候小孩的睫毛一直抖啊抖，抖得他心里也痒痒的，林彦俊拍了照，在对方惊讶时笑眯眯地说当然是要留作纪念啊。
“你明天还来吗。”对方轻声问。
“你不是不要我来吗。”林彦俊翻看着照片，角度还不错，能看清人。
小孩不说话了，林彦俊拍拍他的脸敷衍地哄道，“我这么喜欢你怎么舍得不来呢，快回家去啦，晚安。”
林彦俊没有回头，拐过街角的时候把剩下的半支甜筒丢掉了垃圾桶，低声抱怨了一句，捂着肚子，冷饮食用过度的后遗症开始袭来。
做坏事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这一点林彦俊深信不疑。
胃部的绞痛感在一阵痉挛之后逐渐减退了下来，隐约中感觉有一只温热的手贴着腹部轻轻按揉着，温暖源从手心出发，慢慢传递到他的身体里。
他攥住那只手，表情有些痛苦，耳旁不断有人轻声细语地说着什么，林彦俊在温柔的呢喃里缓缓舒展开眉头，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恢复意识后只觉得双眼酸涩，身体软绵绵的，知觉似乎还未彻底苏醒。
“你醒啦？”
林彦俊侧过头，陈立农正趴在一旁托着下巴看他。
“嗯……”林彦俊哑着嗓子，又闭上了眼睛。
一分钟后，林彦俊猛地睁开眼，惊恐地坐起来看着陈立农，“你怎么会在这里！”
被质问的人一脸淡定，“昨天我想找你的，打你电话打不通，范主编说你早就回家了，我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
“你哪来的钥匙！”
“就是没有嘛……”
陈立农委屈地说，林彦俊狐疑地盯着他，掀开被子跑到了客厅，看见那扇无辜的躺在地板上的大门后抓狂地抱住了头。
“做事情要懂得取舍，事实证明我的决定是对的，你别太担心，天亮了我就叫人重新安一个，半夜实在叫不到愿意来开锁的师傅我才出此下策的。”
“所以你就把门拆了！”林彦俊简直快要吐血。
“哎呀，你真的准备了我的拖鞋呀。”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转移话题，陈立农打开鞋柜拿出了一双崭新的拖鞋，笑得像只狐狸。
“你别想太多哦，超市打折顺便买的，五块钱三双。”林彦俊冷漠回应，心疼地看着大敞的门口。
陈立农毫不介意，“那我也很开心……对了，你昨天怎么回事。”
林彦俊准备把门安回去装个样子，直接开一个洞像什么样子。
“我来，你还很虚。”陈立农上前替了他的动作。
你才虚，你哪里都虚。林彦俊在背后咬牙切齿。
“不是已经好了吗。”林彦俊懒得提身体上的小毛病，在他眼里不用去医院的病都没必要小题大做。
“你半夜胃痛加发烧一起来，我说过吃外卖不好了吧，听范主编说昨天你空腹喝酒诶，你真厉害。”陈立农把门放了回去，又搬起一旁的鞋柜装模作样地挡了挡。
林彦俊知道这个人在讽刺他，不禁沉了表情，“关你什么事。”
陈立农拍拍手，转过身扣住了他的脸，目光温和清亮，手指的力道却很重，“就关我事。”说完凑上来亲了他一口，然后皱起了眉头，“你去洗个澡吧林彦俊，你好臭。”
这句话很准确的戳中了林彦俊的弱点，林彦俊窘迫地红了脸，反驳的话也忘了说，嘴里嘀嘀咕咕的拿着衣服去了浴室。
林彦俊刚放好水，浴室门就被人敲响了，正在发呆的他险些腿软摔进浴缸。
“你要是没力气洗，我可以帮你哦。”陈立农说。
“去死啊！”林彦俊吼道，无奈嗓子哑得厉害，没什么威慑力。
“生病要发少脾气哦，这样一点都不可爱。”
可爱你姥姥个大番茄！我比你大五岁！五岁！林彦俊气红了脸，是谁允许你可以没大没小的随便评价别人可爱的啊！
林彦俊深吸了口气，觉得头有点晕，于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闷闷不乐地回想起以前，那时候可爱又容易害羞的模样和现在完全判若两人嘛。
从小可爱，长大变态。林彦俊最后严肃总结道。
桌上刚拆封的几盒药应该是陈立农买来的，林彦俊拨了拨刚吹干的头发走到客厅，窗外雾蒙蒙的，时间刚到早上六点。
“干！”林彦俊低骂一声后往卧室走，和出来的人正面撞上。
“怎么了？”
“上班啊。”林彦俊表情很臭，他的终审报告还没来得及检查。
“上什么班。”陈立农扯着后衣领把人拉回来往沙发上带，“今天是周末啊笨蛋。”
林彦俊一怔，悬着的心才松了下来，或许他真的应该好好休息一下，最近工作上的事让他紧绷到心力交瘁。
陈立农甩了甩体温计，哄小孩似的语气，“啊——”
“……”林彦俊耐着性子，张嘴含住了体温计。
陈立农定了个闹钟，林彦俊瞥了一眼，突然怔住，这，这家伙的手机桌面竟然是……
“哦……”陈立农注意到他的眼神后晃了晃自己的手机，画面上是一对穿着学生制服正在接吻的男孩子，“这个啊，是我花五千块钱问你朋友买的。”
林彦俊瞪大眼睛，差点咬破体温计当场去世。
“你，你……”林彦俊把体温计拿出来，他已经震惊到语无伦次了。
“我是说记不清了啊，但也不至于忘得那么彻底。”陈立农说，林彦俊没有在他的眼睛里发现责怪的意味，然而他却难堪得不知所措起来。
“你是白痴吗，干嘛花这么多钱买……”
“留作纪念啊。”
林彦俊的心‘咯噔’停了一拍，摸不准陈立农的心思。
“很亏……”他小声说着，不敢和那个人对视。
“那你再送一张，就不算亏了。”陈立农说着，举起手机揽过他的脖子压着他亲了下来，林彦俊沉默了几秒，张开了嘴。
他接吻的时候睫毛还是会抖。林彦俊看着陈立农近在咫尺的睫毛在心里想着。
这个吻难得的温柔绵长，像把所有回忆揉碎放进了这个吻里。
或许应该道个歉吧，林彦俊犹豫着，最后鼓起勇气开口，“陈立农……”
被叫到名字的人呼吸有些急促，眼底是暗涌的情欲，林彦俊怔了怔，对方又很快恢复了一贯的神情，亲了亲他的脸颊，问他什么事。
林彦俊哽着喉咙，摇摇头，把那句道歉咽了下去，不想破坏此刻的气氛。
林彦俊重新量了体温，陈立农在一旁研究着每盒药的用量，把药抠出来后又细心地分类摆放好，嘴里跟他念叨着先吃哪个再吃哪个，林彦俊失神地盯着陈立农认真的侧脸，突然在想，那时候要是认真和这个人谈一次恋爱就好了。
“啊——”陈立农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
林彦俊有点无奈地把体温计递给他，话说他又不是小孩子，用不着这样被摆来弄去的吧。
“好多了，吃完药睡一觉应该就能痊愈了。”陈立农把水杯递给他，药片躺在手心里一副打算慢慢投食的样子。
林彦俊叹了口气，“我说啊……”
“我说啊，”陈立农似乎预料到他要说什么，索性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我们没有在谈恋爱啦，不过以后的事谁知道呢，你不需要给自己设限，顺其自然不好吗，我不认为你对我没有任何感觉，我也不相信你什么都感觉不到。”
陈立农靠近他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还是你觉得我对谁都这么好啊。”
林彦俊屏住呼吸，一时间失去了反应。
“吃药吧，”陈立农拉开距离，把药递到了他的手上，“成年人之间坦诚一点会比较轻松哦，况且，心是不会说谎的。”
林彦俊暗叫着糟糕，他就，完全吃这套啊。
“睡吧，不用担心工作的事，午饭前我会叫你起来的。”陈立农给他盖好被子，然后自然地俯下身吻了吻他的头发。
林彦俊拉上被子，遮住自己升温的耳朵。
“门？”他突然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
“知道啦，有我在你怕什么。”陈立农关上灯带上了卧室门。
林彦俊忍不住嘟囔，干嘛自动一副恋人的口吻……
“不是，谁在怕啊！”林彦俊慢半拍地回味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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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彦俊在床上工作了一下午，把终审报告发给范丞丞后揉了揉发晕的眼睛，也许他真的该去配副眼镜了。
门重新换了一扇新的，配了两把钥匙，陈立农只给了他一把，然后心安理得的把备用钥匙揣进了自己包里，林彦俊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我打算去配眼镜，一起吃晚饭吗？”林彦俊边问边拿出钱夹，“换门多少钱。”
“还打算吃外面的东西吗，配完眼镜去趟超市吧，至于门嘛，既然是我弄坏的我自己全权负责吧。”
林彦俊听陈立农这么说也没客气，想着下次再找机会还给对方就是了。
“我们同居吧。”
“嗯，啊？”林彦俊抬起头，“抱歉，没注意听，你刚说什么？”
“我说……”陈立农上前顺势搂住一脸茫然的人，“我们同居吧，如果再发生昨天那样的事怎么办。”
林彦俊破天荒地僵住了身体，有些别扭，“哪有这么夸张……”
“很难说，我不想总是提心吊胆的，昨天的事我也不希望再发生一次了。”
我们的关系没有到这种程度，你也没有照顾我的义务。原本能轻松脱口而出的回应此刻艰难地卡在喉咙里，陈立农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却轻而易举把他的心搅得天翻地覆，什么时候起这个人开始变得如此令人难以招架的？
林彦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摸了摸对方的下巴，眼底少见的流露出一点温柔的笑意。
“这个呢。”第八次被否决后林彦俊又换上了一副黑框眼镜。
陈立农还是摇了摇头，林彦俊翻了个白眼，“你脖子是装马达了啊。”然后随手拿起了一副银边细框眼镜，陈立农的表情立刻复杂了起来。
林彦俊怔了怔，尴尬道，“我戴眼镜真的这么不好看吗……”
陈立农一直盯着他看，盯得他一点底气也没有，然后突然开口，“其实我上次把你的牙刷掉在马桶里了。”
林彦俊的表情顿时瞬息万变得很精彩。
“你最好是在开玩笑。”林彦俊声音在颤抖。
“当然是啦，我哪有这么恶心。”陈立农脸不红心不跳，用那副很有说服力的表情看着他。
林彦俊厌烦地瞪他一眼，继续研究起手边的眼镜，过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是怎么刷牙的啊。”他不记得家里有放备用牙刷。
“用你的啊。”
林彦俊唇角轻轻挑起，没打算上当，“少来。”
“这句不是玩笑哦。”陈立农认真回答。
“……”
趁着林彦俊发火之前陈立农拿起那副银边眼镜拉着人往柜台走，“不用挑了，就这个。”说完又藏有私心地小声提醒，“不过你要少戴哦，你这个度数经常戴对眼睛不好。”
林彦俊面无表情，“你看我现在掐死你好不好。”
“不要说这么可怕的话嘛，不可爱哦。”
“……”
果然之前的心动只是一场错觉吧，林彦俊怨念颇深的想着。
印刷到出版的流程还算顺利，这次忙完后他也终于可以稍稍放松一阵子，再过不久Justin的签书会就要举行，如果人手不够，到时候也会调一些其他部门的人去帮忙，不过不用说他也会主动去，毕竟是自己负责的作家，看到Justin的书被人喜爱他大概也会受到鼓舞。
冬至过后天气已经彻底凉了下来，编辑部的人大多数时候还是待在办公室里没什么运动的机会，像林彦俊这种一到冬天就手凉脚凉的体质每到这时候反倒羡慕起营业部的那些人来，可以每天在外面跑来跑去。
“又发呆哦。”办公室的门被人敲了两下。
林彦俊抬起头，是脸色微红的陈立农，脸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汗，围巾叠起拿在手里。
“要说几次在公司的时候除了工作的事不要来找我啊。”林彦俊头疼。
“有什么关系，反正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在加班啊，其他人早就走了。”
林彦俊不置可否，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走吧。”林彦俊走到门口突然被陈立农捧住了脸，对方压着他的唇重重咬了一口。
“发什么神经！”林彦俊擦着嘴唇警惕地观察周围，走廊里亮着清冷的灯光，没有其他人。
“安啦，这么晚根本不会有别人了啊。”陈立农顺势牵过他的手放进了口袋里，轻轻揉捏着，然后十指相扣，慢慢把自己的体温传递给他。
林彦俊心里一动，忍不住看了一眼那人的侧脸，又悄悄收回了眼神。
两个人买完菜就直接回了家，林彦俊的家。
玄关摆放着两双拖鞋，刚打开门陈立农就把他压在了墙上，点了点自己的嘴唇，不甘心道，“现在可以了吧。”
林彦俊扫了一眼，一巴掌盖住对方的脸推开，“发情期啊。”侧颈却染着可疑的红。
除了偶尔难缠的个性之外，不得不承认陈立农是他见过最接近完美的人。
自从两个人住在一起后陈立农就餐餐不落的做起了饭，虽然不能说是特地为他做的，但也足够让他不好意思，除了饭后刷一刷碗，做饭的事他是一点忙也帮不上，但缺点也不是没有，比如他在一周之内就重了三斤。
正想着，茶几上的手机亮了一下，是陈立农的，桌面换成了他们之前拍的那张亲吻照，林彦俊看到后面上忍不住发烫，他曾屡次叫这个人换掉照片，担心会被同事看到，对方却总是不以为然。
说实在的，把亲吻照设成桌面是只有恋人间才会有的举动吧，尽管有些耻于承认，但换句话说，他会同意这个人住进自己的家，侵占他一半的世界，是不是也说明……
林彦俊苦恼地想着，陈立农果真是个很麻烦的人。
晚上睡觉的时候，林彦俊凝视着陈立农的睡颜突然自言自语道“要来真的吗……”，然后又叹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
“好啊。”刚才还熟睡中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你装睡哦！”林彦俊瞪着他，满脸通红。
“我本来也没说我睡了呀，你现在反悔也没有用，我都听见了。”陈立农说着抓住林彦俊还冰凉的手放进了自己的怀里，“暖和吗。”
林彦俊怔怔地看着他，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还不打算过来点吗。”陈立农说。
刚侧了侧身，陈立农的吻就落到了他的耳朵上，低沉的声音里带一点鼻音，烫得他呼吸困难。
“谢谢你哦，林彦俊，我真的好高兴。”
绵长的呼吸声渐渐传来，陈立农的回应让他纠结的心情瞬间平静了下来。
或许这并不是一件坏事。这个人让他觉得，被人温柔地珍视着，这样难能可贵的感情，即使发生在他身上，也可以稍稍生出一些期待。
Justin签书会那天林彦俊把之前买的一件一直没有机会穿的名牌大衣翻了出来，难得起早做了个发型，为了做事方便又戴上了买完就没怎么戴过的眼镜。
林彦俊看着倚在门口一脸复杂的陈立农没好气道，“你不用把‘丑到爆’几个字这么明显的写在脸上。”说完不自在地推了推眼镜，还没能完全适应有个东西架在自己的鼻梁上。
“我什么也没说呀，”陈立农好笑道，“怎么说呢，只是看上去……很斯文败类。”
林彦俊整理头发的动作一滞，似乎没想过会得到这种评价，目光从镜子里冷冷地看了一眼难得穿了正装的人，冷笑着，“谢谢，你今天看起来也很衣冠禽兽。”
他和陈立农不常吵架，因为依照他们两人的个性，要是真吵起来，谁也别想讨到好就是了。
Justin见到林彦俊的时候竖了个大拇指：飒得一批。
偷摸过来查看现场的范丞丞看到后却一脸震惊，“你你你穿成这样干嘛？开签书会的又不是你！”说着就上前积极主动地开始给林彦俊扒衣服，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是担心Justin被抢了风头。
林彦俊被范丞丞这么一说也才意识到自己考虑得不够妥当，更何况穿这种衣服做事情一点也不方便。
林彦俊摘下工作牌乖乖脱了外套递给范丞丞，里面只剩件白衬衣，贴着窄腰扎进裤子，衬得背部线条笔直修长。
范丞丞回去的时候发现陈立农正站在台侧远远注视着场景中心，顺着视线望去，看到了趴在桌子上无聊到吹自己刘海的Justin，忍不住感叹，“他真的很好看吧。”
陈立农眯了眯眼睛，目光从那个正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纤细手腕的人身上收回了眼神。
“是啊，很好看。”
签书会十一点开始，九点多的时候活动现场就开始慢慢聚集起了粉丝，林彦俊帮文艺部的人一起派发小说周边和饮料，维持着秩序，Justin比他想象中的更受欢迎，尽管出场时戴了口罩并没有露全脸，但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最后一个粉丝离场后已经将近下午三点了，善后的事宜文艺部的人不好意思再麻烦其他部门的人，林彦俊也没客气，常年坐办公室的人突然站一天还有些腰酸背疼，于是打完招呼后他就离开了。
之前一直在干活还不觉得冷，回到公司接触到暖气后下意识就颤栗了一下，林彦俊洗完手在茶水间里等着咖啡煮开，刚摸出手机想偷闲片刻就被突然进来的人吓了一跳。
陈立农稳稳接住半空中的手机塞回了林彦俊的口袋里，在柜子里拿了杯奶茶出来，一边撕开包装一边打量了男人一眼，等水自动接满的过程中单手拉上茶水间的门，顺势把人禁锢在了狭小的空间里。
“怎么这么冷。”陈立农表情难看，这个人的衬衣摸起来都是冰凉的。
“没那么严重，你别压着我。”林彦俊敷衍着推开面前的人，虽说茶水间是公共区域，但推拉门的设计无法上锁，任何人想进来随手就能打开，他可不愿意冒这种风险。
“不要，我想抱你想一天了。”陈立农的力度像是要把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偏过头，鼻尖轻蹭着男人温热的颈窝深吸了一口气。
林彦俊被巨大的温暖包裹着也没有抗拒，直到陈立农的手不安分地在他后腰游走起来时他才终于表现出了抗拒。
“早上我就想把你这身扒下来了。”陈立农闷声道。
林彦俊脑子一热，眼睛一闭，成功噎住了，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能用一副特别正直的口吻说出一些没羞没臊的话啊！
“还有这副眼镜，以后不要戴了，看起来色色的。”
“是你自己总爱想一些有的没的吧！”林彦俊恨恨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气，“另外，我说你可以把手从我屁股上拿下来了吧。”
“那你给我亲一会儿，好不好……”陈立农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某种惹人怜爱的大型犬。
林彦俊被这双眼睛盯得也有几分动容，下意识的不再抗拒，垂下眼睫，看着对方的唇向自己靠近，暖气烘烤得脸颊发烫，心跳也跟着加快了跳动频率。
这时门外由远而近传来了脚步声，眼看着人马上就要逼近，林彦俊反应迅速地一把推开了陈立农。
“你……们在干嘛。”范丞丞一脸懵。
林彦俊连咖啡都忘了拿就错身大步离开了茶水间，范丞丞还以为这人是干了一天活心情不好，不禁“啧”了一声，转回头又吓了一跳，“你，你哭啥？”
撞得不轻的陈立农眼泪汪汪的，目光望着远去的背影有些哀怨。
“没什么，”陈立农闷闷不乐，“被猫挠了。”
“哈？”
林彦俊有点无奈，从回家开始陈立农就在和自己闹情绪，自己难得口干舌燥讲了那么多话题，这个人也没有一点回应的意思。
“喂，干嘛啦，真的生我气哦。”
“没。”
“是啊是啊，完全看不出来你在生气的样子。”
陈立农闻言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复杂，林彦俊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他哄人的招数就那么几招，也不是轻易服软的个性，如果陈立农执意如此，最后基本就是他们各自冷战的结局。
最主要的是他并不确定这个人生气的点是什么，按理说陈立农并不是会因为特殊情况被推开而生气的性格，难道是自己推得太狠弄疼了么……无论哪个理由都很幼稚吧！
一直到睡觉前陈立农都没再理过他一句，上床之后也独自睡在一侧，背过身留一个后脑勺给他。
擅长冷暴力的人最讨厌的也是冷暴力，林彦俊实在受不了陈立农这副模样，忍不住轻踹了闹别扭的人一脚，“不做就下去。”
对方依然不理睬他，林彦俊有些挫败，赌气地转身把自己埋进了被窝里。
没过一会儿，身边的床位动了动，窸窸窣窣了一阵子后，林彦俊睁开眼睛，身后一阵凉意侵袭，下一秒温暖的胸膛就贴了上来。
“你就这么想和我做啊。”陈立农和他咬着耳朵。
林彦俊转过身和这人面对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看，陈立农破天荒的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颊，“你看什么？”
林彦俊一本正经，“我看你能不要脸到什么程度。”
“那也是和你学的。”
“屁。”
“就是。”
林彦俊气呼呼地瞪着大言不惭的人，然后被突然咧开嘴笑的人捏了捏脸，不由分说地把他搂进了暖烘烘的怀里。
林彦俊“啧”了一声，嫌肉麻的想要抗拒，对方的力道却由不得他挣脱。
“别动，我抱抱你。”
过了好一会儿，林彦俊终于忍不住叫陈立农的名字，却发现对方闭上眼睛早就睡着了。
林彦俊细细端详了好久眼前的这张脸，小心撩开对方额前散乱的头发，抬起下巴，在陈立农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搞不好，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喜欢这个人。
周末的时候，林彦俊决定尝试着亲手包一次饺子，小寒过后，这座城市陆续落了两次雪，虽然故乡在这个节气没有什么特别的风俗，不过既然是两个人生活，林彦俊还是决定意思意思。
“亲手的意思应该是指亲自把面粉和成面团，擀成皮，制作好肉馅，而不是买现成的面皮和馅只是自己包起来就好吧。”陈立农推着购物车，非常没有必要地给他科普着什么是“亲手包饺子”的意思。
林彦俊瞥了他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也是，已经很有进步了，”陈立农笑眯眯地摸了摸林彦俊毛茸茸的后脑勺，把车推进了薯片货架区，“那就奖励你吃乖乖吧。”
林彦俊听着对方哄小孩的语气一阵恶寒，“希望你时刻谨记我比你大五岁的事实。”
陈立农看着不同乖乖包装上的口味游刃有余地应付道，“我比你高了可不止五公分。”
“……”林彦俊被噎得闭上了嘴巴，在陈立农面前，身高永远是他的一个痛，有谁可以告诉他当年明明只到他胸口的人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局势突然就颠倒了过来。
“算了，”陈立农突然感慨着把乖乖扔回了货架上，“下次再买吧。”
“为什么。”林彦俊蹙起眉头，对陈立农连他吃零食也要限制的行为深感不满，也只有自己知道他对这个人究竟有多纵容。
“啊，你昨天不是还胃痛？”陈立农理由很充分，看着林彦俊稍怔的表情讨好地勾了勾他的手指放软了语气，“以后等你调理好了再给你买，好不好。”
林彦俊面上不说，心里却蔓延出一股暖流。
他曾经无比厌恶这些细枝末节上的关心，要吃饭啦，不要熬夜啦，小心生病啦，诸如此类的话术，看似上心实则是千篇一律的敷衍，但是陈立农却让他觉得，他似乎真的有被全心全意地对待着。
“陈立农？”
对面走过来一对推着购物车的年轻情侣，陈立农不露痕迹地放开了他的手向对方微笑着打招呼，然后转过头跟他开口，“林彦俊，我想喝可乐。”
林彦俊怔了怔，“哦”了一声，说着“我去拿”便离开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陈立农有些不自在。
饮料区和零食区相邻，林彦俊特地搜寻着最大毫升的可乐，俯下身去拿时却无意听见了对面的交谈。
“我说你上次辞职那么急以为是找到什么更好的出路了呢，原来就是干这个啊，每天跑来跑去的跟人沟通不累啊。”
“还好吧。”
“刚才那个，还追着呐？”
林彦俊心跳一滞，没有听见陈立农的回答。
“你上次可是跟我们保证两个月内肯定能搞定，功力退步啊你，还是说你现在真跟那个人好上了？”
林彦俊闻言目光剧烈地震颤着，屏住了呼吸。
“没什么好说的，反正就是这么回事了。”陈立农的声音淡淡的。
原来是这样。林彦俊静静听着，想起刚才那人嘴里说的“以后”，还有昨天他竟然那么认真地想要讨好对方，就像真正的恋人一样，更可笑的是，听完这些他竟然没有多少意外，只是觉得无力。
敛回眼神，林彦俊拿起可乐往回走，正转过身的人和他面面相觑地对上，林彦俊看见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慌张神色突然想笑，原来这个人也有无法游刃有余的时候。
林彦俊把可乐轻放在购物车里，凝视着对方，声音柔和，“还有一件事我想知道……那天晚上我们在同一家餐厅遇到，是不是也是你的有意为之啊。”
陈立农沉默了几秒，回答，“是。”
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诚恳又坦然，林彦俊数不清对方有多少次都是用这副表情，让他深信不疑，甚至感动。
林彦俊点点头，低声道，“原来是这样，是这样……”
他自以为是的命运原来只是一场早有预谋的报复。
“林彦俊。”陈立农叫他的名字。
林彦俊恍若未闻，转身离开时被人抓住了手腕，熟悉的温度却如导火索一般让从头到尾都表现平静的人瞬间失控。
“放开！”林彦俊咆哮着，不顾周围人讶异的目光，倔强的眼神里冒出一角猩红，林彦俊咬着牙，死死地瞪着面前的人。
“你现在叫我放开是打算以后也不再和我见面了吗。”陈立农开口。
这个人有什么资格这样问他呢。恶毒的话就在嘴边，足以拖着对方同自己一起两败俱伤，那是他最擅长的事情，林彦俊看着眼前的这张脸，却始终没能说出口，这不像他，他只是在走之前最后深深看了那个人一眼，然后用尽力气，推开了那个人的手。
-
十八岁的时候，以为一次心动就足够爱一辈子。
那时候遇见的人很少，一个拥抱就足以幸福很久。
然后在过程中渐渐明白，原来相爱也可以伴随着分开，后来遇见更多的人，有过了更多次心动，受伤，失去，再受伤，再失去，周而复始。
年岁渐长，能够使心脏荡漾的人和事也就越少，直到最后，心动也慢慢成了不足为道的东西。
喜欢一个人可以喜欢多久，在那之后，又能够怎么样呢？
永远维持下去的热爱和感觉是不可能有的，如果这样，从一开始又为什么要选择奋不顾身地陷进去。
林彦俊很久以前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没有自信可以留住别人，也没有自信会有人留在他的身边，他从不做这种奢侈的想象，直到再次遇见了陈立农。
他以为他不会再为任何人心动了，他甚至差一点就相信这个世界真的会有人这样的爱着他。好差劲啊，林彦俊，竟然被一个小五岁的家伙耍得团团转。是他自作自受。
阳台上是陈立农出门前晾出去的衣服，天气寒凉，衣服皱巴巴地冻成一块儿冒着寒气，未蒸发的水顺着衣摆嘀嘀嗒嗒地落在地板上，结成一滩冰冷的水渍。
林彦俊突然感到一阵失落，那股失落来自于，伴随着切实的难过，他发现自己对陈立农动了真格。
可他亲手推开了那个人。
范丞丞没有批准林彦俊的辞职请求，考虑了会儿只说让他好好休息半个月，算是先把年假预支给他，林彦俊听完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第二天起就不再出勤，手机也一直是关机状态。
一个星期后，范丞丞出于人道主义决定亲自登门探望，足足拍了五分钟的门，就在邻居打算举报他扰民之前，屋里的人终于大发慈悲开了门。
屋子干干净净的，浓烈的烟味却十分呛鼻，范丞丞环视了一圈，摸了摸阳台上不知多久没收的衣服，忍不住叹了口气，“谈个恋爱至于么？真不像你。”
林彦俊没吭声，沉默半晌后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咬在唇间点上。
怎么样才是他呢。林彦俊思考着，随心所欲地生活，顺其自然地交往，结束之后再若无其事地开始下一段感情，或许这样潇洒的姿态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Justin曾对他说年纪小的孩子容易被他吸引，挑战欲又或是征服欲，诸如此类的欲望作祟，其实不是，只有他心里清楚，被吸引的，是他自己。
那些浓烈的，炙热的，坦诚而直白的爱意是他渴望却不敢奢望的东西，无论多么热爱孤独，只有在被这些东西紧密包裹的时候才能切实的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没有人能抗拒温暖，就像没有人舍得拒绝被爱。
林彦俊抬头看向范丞丞，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玩味的笑，“丞丞，陪我去玩吧。”
林彦俊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那天晚上喝醉后范丞丞问他喜欢什么类型的人，他想了想，不能是那个人，不能不是那个人，陈立农总是让他变得很矛盾。
冷静下来后他也认真地想过他和陈立农之间所发生过的事，那个人的目的是情理之中，他的感情发展却是预料之外，没有立场去苛责对方，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唯一让他难受的是，就像当年他对陈立农的所作所为一样，犯下的欺骗里没有任何爱意，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却动了真心，或许这就叫因果报应吧。
辛辣的烟吸进肺里咳得林彦俊直想掉眼泪，他红着眼睛看向一旁的范丞丞好意提醒，“丞丞，你千万不要玩弄别人的感情，不然是会遭报应的。”
范丞丞没好气地白了一眼，“你才玩弄别人感情！”
林彦俊闻言瘪了瘪嘴，“对啊，所以我遭报应了。”
范丞丞看着醉得不轻的人摇了摇头，忍不住感叹：三十岁的男人失恋起来，真可怕。
林彦俊回到家的时候已近凌晨，临近年关，楼里十分冷清，门口斜倚着一个人影，月光凄凉地打在他的身上，见到林彦俊后立刻站直了身体，闻到烟味时又反感地蹙起了眉头。
“你家门怎么换了，我还以为你搬家了。”男孩粗着嗓子，表情还有些别扭。
林彦俊扫了他一眼，自顾自掏出钥匙开门，夜风吹得头痛，他现在只想回家好好的睡一觉。
“喂！”男孩攥住他的手，林彦俊虚晃的身体猝不及防地被推到了墙上，见他吃痛地闷哼了一声，男孩的声音有些慌了，“都是你啊，干嘛不理人……你喝了多少？”
“跟你没关系……”林彦俊揉着被撞疼的手臂，说完抬眸看了对方一眼，“找我什么事。”
男孩闻言一怔，突然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林彦俊顿时了然，淡淡道，“回去吧，我不吃回头草，你以后也不要再来我家。”
“你就让我白等这么久吗，我说过我还没同意分手！”男孩挡在门口不让他进，见对方没反应后粗鲁地拽住了他的衣领，“你装什么装，要是过得好你也不用把自己搞成这样，林彦俊我告诉你，除了我没有人会喜欢你，没有人。”
林彦俊听到这句话后鼻子一酸，开始委屈，握住对方攥着自己衣领的手想拿下来却没有力气，只能任凭对方靠近，交换彼此的呼吸。
也对，难道他还指望时光倒流，让他和陈立农之间重新来过吗。
林彦俊看着对方的唇朝他压下来，松开手，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无论是谁都好，只要可以让他忘记那个人……
胸口的束缚突然间消失，林彦俊听到沉闷的一声，然后张开了眼睛，模糊的视线中是一团纠缠的人影，林彦俊摇了摇头，看清来人的面貌时呆呆地怔了几秒，然后逃离般地回到家迅速关上了门。
为什么是他？
林彦俊坐在地板上，全然忽略了瓷砖的彻骨冰凉，脑海中无法平静，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动静已经消失，林彦俊回过神，却又在锁孔转动声响起时再次绷紧了身体。
穿着长款冬衣的人走进来轻轻带上了门，钥匙随手挂在玄关的挂钩上，林彦俊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这扇门还是对方换的，当初他忘记向这个人讨还钥匙，当下看来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这真的是他吗。林彦俊怔怔地看着在眼前走动的人，酒精过度的身体不敢轻易断定。
陈立农打开暖气，电水壶里装满水插上了电，水开之后倒了两杯放在茶几上，坐在地板上的人仍然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表情茫然，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彦俊，你是不是跟谁都可以。”陈立农问。
听到熟悉的声音林彦俊猛地抬起头，迷蒙的眼神重新聚焦后瞪住了面前的人，“你为什么来。”
“我为什么不能来，还是我打扰了你的好事？”陈立农的声音温和，却一字一句戳进林彦俊心里。
“我能有什么办法……”明知这个人从头到尾都在耍他，除此之外他却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他只是想忘记他。林彦俊哑声道，目光清冷地看着地板，“倒是已经报复完我的你现在是站在什么立场跟我说这些话啊。”
林彦俊摸摸发酸的鼻子，眼底开始发烫，不想被人察觉，固执地睁大眼睛不肯抬头，“你耍完我了没，还是不够过瘾想继续看好戏吗，是，当初的我是很混蛋，但你现在也做了相同的事，也没有多么高尚，你少用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对我……”
“我哪有居高临下啊。”陈立农的语气有些无奈。
林彦俊顿了顿，吸了吸鼻子继续道，“我跟谁在一起，跟谁睡觉，都跟你没有关系，请你把我家的钥匙还……”
“够了。”陈立农蹲下身打断林彦俊的话，“让人生气的话用这么委屈的语气说出来，真拿你没办法。”
“我来找你，你就只有这些话跟我说吗。”
林彦俊不吭声了。
陈立农摘下手表递到林彦俊的眼前，分针即将和十二点的时针重叠在一起，“仔细看清楚时间。”
林彦俊醉意还未褪尽，反应迟钝了好几拍，陈立农叫他看他就一直看着。
秒钟走过十二的时候陈立农拿回了手表，“四十八天，当年你用了四十八天，直到刚才，也是我们重逢后的整整四十八天，我一天也没有多欺负你，林彦俊，你别不服气。”
林彦俊眨了眨眼睛，等迟钝的大脑终于理解了对方的意思后不可置信地微张着嘴唇，轻轻颤抖着。
“还有，我再确认一次，除了刚才那些你就真的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了吗。”
“对不起。”
陈立农一怔，似乎没想到对方会脱口而出他等了许多年的话。
“对不起。”
林彦俊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压着嗓子，低垂着头，几乎快要把整张脸埋进臂弯里。
“你……”陈立农看着这人发红的鼻尖叹了口气，伸手想要擦掉对方眼角可疑的痕迹，林彦俊固执地偏过头，温软的脸颊却恰好擦过了他的掌心。
“我也要跟你道歉，你当然不是谁都可以，不过如果刚才你真的让他碰了，我也是会真的生气，但……好吧，这其实不是重点，重点是……都过去了。”
“林彦俊，看着我，你别觉得委屈，说实在的，当年你一走了之，至少我回来了不是吗，我知道这句话很混蛋……我，我还是特别喜欢你，一直特别喜欢你，你一道歉，我就舍不得跟你生气了，你要是也不生我的气了，就抬起头让我看看，你一直不说话我有点害怕。”
本来一点也不想哭的。
陈立农的声音温暖柔和地盘旋在他的耳边，一字一句都温柔地落进他的心里，随着血液流动慢慢将暖意输送到全身每一处。
林彦俊突然攥住陈立农的衣领将人用力拉到了身边，头抵在对方的胸前，不露痕迹地将眼泪蹭到了他的衣服上，犹豫地开口，带着鼻音的声音闷闷的，“陈立农，我们扯平了行不行。”
“扯平吗，谁说我们扯平了，以后你要加倍地爱我，对我好，把当年的份一起补回来，这是你欠我的，不过……大概你也很难做到吧。”
“我可以！”
陈立农捂着被撞疼的下巴，如愿以偿地看到了那张脸，唇边终于舒心地展开了一个笑容。
“你不可以。”陈立农把人抱进怀里，低下头，覆在林彦俊的耳边低声说：“因为我永远爱你更多。”
“林彦俊，我们扯平了。”
-
范丞丞批的年假还没休完，趁着周末陈立农决定带林彦俊回台北看望母亲。
听到这个提议的人身体一僵，不自在地回应，“去干嘛……”见家长这种事一般不会发生在他们这样的人身上吧。
陈立农饶有意味地看着他，笑得狡黠，“当然是把当初欺负我的家伙带回去给她看一看啊。”
林彦俊忍不住好奇对方怎么不提父亲的事，却又隐隐觉得不妥，最终还是强压着好奇没有问出口。
回台北的列车上信号不好，范丞丞发来了工作上的信息，林彦俊的回复时隔半小时还在打着转缓冲。陈立农靠在他的肩上闭着眼浅眠，这趟列车人很多，林彦俊坐得直直的，好在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
“陈立农？”他试探地叫了一声，对方低哑地回应，“怎么了？”
“到时候我要怎么跟你妈说我的身份。”
浅眠的人鼻子里溢出一声轻笑，“你干嘛想这么多啊，我会介绍的啦，什么都交给我就好了。”
什么都交给我这种话听起来才可怕吧。林彦俊在心里小声反驳。
林彦俊还在苦恼着到时候要怎么面对对方家里的长辈，他一向不太擅长和年长的人相处，虽然没有自信会让对方喜欢，但至少也不想被讨厌。
“放心啦，我妈一定会很喜欢你的。”过了好一会儿，陈立农突然说道。
林彦俊知道这个人在安慰他，不过这种客套话并不能缓解他的紧张，“你怎么知道。”
“儿子喜欢什么，做妈妈的怎么会感觉不到。”
列车平稳地行驶着，婆娑树影不断在玻璃上掠过，林彦俊从窗外收回眼神，低头看了一眼似乎已经睡着的人，拿掉对方眼角掉落的一根睫毛，然后放松身体调整着姿势以便这个人能睡得舒服些，细细凝视了会儿，又没忍住悄悄吻了吻对方的头发。
抬起头时和斜对面咬着棒棒糖一脸呆愣的男孩直直的对视上，林彦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故作镇定地看向窗外拉下了帽子，泛红的耳尖却暴露在阳光下。
林彦俊没想到陈立农的家庭这么大，院里有几个小孩在追逐打闹，看到陈立农后兴奋地扑了上来。
“哥哥好！”
一个不小的力道冲撞进怀里，林彦俊低下头，是个三四岁的小姑娘。
“为什么他是哥哥我是叔叔啊。”陈立农在一旁不满。
小女孩调皮地做了个鬼脸，“哥哥就是哥哥，叔叔就是叔叔。”
茉莉茶的香气弥漫着清淡的甜蜜，林彦俊双手捧着发烫的瓷杯，有些尴尬地坐着，和厅堂里十几位长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你好你好，农农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带人回来哦，那你是……”一位长辈亲切地问道。
林彦俊低头抿了口热茶，心脏鼓点般紧张地跳动着，他以为只是来见陈立农的妈妈而已，没想到直接见到了一大家子，话说回来，陈立农还没告诉他会怎么介绍自己，这家伙不会乱说话吧，被十几双眼睛盯着的感觉可不是那么好受……
“妈，我们是……”
“咳咳咳咳咳——”
出神间一口热茶呛到了喉咙，林彦俊按着胸口满脸通红地脱口而出：“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朋，友。”话音刚落，陈立农的后半句话也恰好落下尾音。
“……”林彦俊看着十几张愣住的脸懊恼地在心里咒骂着自己。
过了好久，一片寂静中坐在大人腿上的小孩扯了扯她的衣袖，细声道，“妈妈，哪种关系呀？”
因为来回路程需要一天的时间，所以他们只会在今晚留宿一夜，第二天下午就得赶回去。
陈立农抱着一床新被子进来，发现林彦俊正悔恨地抵在墙上面壁思过，带上门随手把被子往床上一丢，从身后抱住了那个人。
“我说你啊，那么激动，完全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你干嘛那么紧张啊。”陈立农揶揄着，眼里是忍不住的笑意。
“开什么玩笑，你们十几个姓陈的，只有我一个姓林的，万一出什么事，我可是寡不敌众。”林彦俊嘴硬着，想到刚才的事还是心有余悸，还好大家没有当回事，只是他刚才未免太失态了。
陈立农把人转过来朝向自己，蹭着对方的鼻尖吻了上去，林彦俊余光瞥到窗帘没有拉上，又立刻拉开了距离，一脸憋屈。
陈立农看着这人少见的可爱反应忍俊不禁，凑到对方耳边暧昧地开口，“放心，这里的人除了我没人会把你怎么样。”
“对了，我们睡一间好吗。”林彦俊突然想到。
“硬要分开睡才奇怪吧，”陈立农铺着被子懒懒应道，“不要再担心了，反正迟早也会让他们知道的。”
回味过这句话的深层含义后林彦俊的心跳‘咯噔’滞了一拍，紧接着在胸腔里加速跳动起来。
“洗完澡就睡吧，明天要起早哦。”
“干什么。”
“去看我爸。”
前往墓园的路上林彦俊特地去花店买了一束向日葵，回来后就被陈立农一直盯着看，直把人盯得快要恼火起来。
最后终于肯放过的陈立农笑了笑，无言握住了那个人的手。
“唔……”过了好久林彦俊犹豫地开口，“你爸什么时候走的啊。”
“你走的那年。”陈立农说。
林彦俊一怔，心里一阵刺痛，笨拙地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任何话语在此刻都显得无比浅薄，就在他苦恼的时候，对方突然揽过他的脖子，埋进他颈间蹭了蹭。
他突然想起那天早上，这个人也是这样，睡在他的身边，以一副依偎的姿态。
“陈立农……”
“所以啊，”陈立农轻轻打断了他的话，低沉的声音透过他脖颈处薄薄的皮肤穿透他的身体，“我不是气你骗我，我是气……”
“那个时候，你应该在我身边的。”
向日葵最后由林彦俊亲手放到了陈立农父亲的碑前，走之前林彦俊朝照片里的男人鞠了一躬。
“谢谢你养育他长大，以后我会替你照顾好他的。”
午饭过后，他们就该走了，昨天那个热情的小姑娘却没跟林彦俊打招呼，而是把陈立农拉到一旁说起了悄悄话，陈立农笑眯眯地听着，林彦俊看在眼里不禁有些吃醋，嫉妒这家伙的小朋友缘为什么那么好。
回去的那天晚上两个人都有些急躁，行李随意地被丢在玄关，陈立农捧着林彦俊的脸把人一路吻到了床上。
“嘶……”
“弄疼你了？”
陈立农停下来，发现林彦俊脸上不正常的潮红后关切道，林彦俊摇了摇头，“没，不知道哪里怪怪的，腰有点疼……”
“这样啊。”陈立农眨了眨眼睛，十分贴心地拿了一个靠垫垫在了对方腰下。
“……”这家伙根本也没打算放过他吧。
洗完澡后林彦俊趴在床边，手摸到抽屉里找烟却半天没有找到。
“别找了，收起来了，晚上不许抽。”陈立农擦着头发过来。
“那你晚上能抽吗。”
“不抽。”
林彦俊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规则两个人一起遵守的话他就没什么意见。
“还疼吗。”陈立农的手伸到他的腰后轻轻按揉着，林彦俊的睡意袭来，拍开了他的手，突然想到什么又睁开了眼睛，“对了，那个小家伙今天跟你说了什么啊。”
“真的要听哦？”
“嗯哼。”林彦俊挑了挑眉。
“她让我告诉你，叫你一定要等她长大，她要嫁给你。”
“不要瞎掰。”
“真的啦。”
“……那你怎么跟她说的。”
“我说等你抢得过我再说吧。”
林彦俊猛地抬头瞪住他。
“放心吧，她是抢不过我的。”
“这不是重点吧！你真的这么说哦！”
“白痴哦，当然是假的，不过……”陈立农失笑着，吻了吻这人的酒窝，凑近耳旁低声道：
“我是不会把你让给她的。”
番外
1.
林彦俊的腰闪了。
下床的时候腿一软直接跪到了地上。
林彦俊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他的腰……
卧室的门突然打开，林彦俊抬起头，和进来叫他起床的人对上了眼，陈立农眨了眨眼睛，怔怔道，“没想到你已经到了离开我一下下都不行的程度哦……”
林彦俊撑着地板想要站起来，腰部的刺痛让他再次腿软，这一次膝盖却没撞到坚硬的地板，而是被一双手稳稳当当的扶住，下一秒就落进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怀抱里。
“是不是我昨天太用力了，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林彦俊想不到这个人倒打一耙，有气无力的，“说了你也不会停下来吧。”
陈立农想了想，诚实道：“那倒是。”
林彦俊：“……”
2.
出版社决定在除夕夜前组织一次员工聚餐，范丞丞一板一眼把这条群发短信念出来的时候林彦俊正躺在针灸馆里做理疗。
“老总说谁也不能缺席，你赶紧好起来吧。”
“你帮我说一声，我就不去了。”林彦俊趴在床上哼唧着。
范丞丞嫌弃地看着他，“瞧你那点出息。”
林彦俊自知丢脸，没有反驳任由他说，忍不住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被人搀扶着出现在饭桌上，接受几十个人目光的洗礼，又被不停追问他腰部受伤的原因，这种场景林彦俊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
“怎么才算对一个人好，”林彦俊突然问道，“你要是想对一个人好，你会怎么做。”
话题突然的深度让范丞丞愣了愣，“唔，得看我想对那个人好到什么程度吧。”
“好到极致。”
“极致啊……”范丞丞托着下巴严肃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自我认同地点点头道，“那我大概会把自己的银行卡给他吧。”
“嘁，”林彦俊淡淡扫了一眼，“庸俗。”
“我跟你说啊，你别觉得这是暴发户行为，我个人认为这在现在的社会非常的实际啊，一张银行卡，条件有了，决心有了，一目了然，比其他花里胡哨的东西好多了。”
“那是你吧，”林彦俊不置可否，“就算你给，对方也不一定会收下吧，说不定还会觉得自尊心受打击，而且，就算对方真的爽快收下，你的心里不会觉得怪怪的吗。”
“那是你的问题，说明你就没舍得给人家嘛，你要真想对他好到极致，肯定舍得给了，还巴不得人家收下呢。”
林彦俊心里动摇了，但还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幼稚。”
范丞丞推了推眼镜，淡定补充道：“但很有效。”
“所以你靠这招追到Justin了？”
范丞丞一噎，憋屈了半天才涨红着脸开口，“不瞒你说，是他给的我。”
“……”
3.
“啪！”
一张银行卡丢在了书桌上。
正在看书的陈立农一脸茫然地抬头，就看见林彦俊一张不知为什么而十分心痛的脸。
“给你。”
“啊？”
“给你！”
“我知道你很爱我啦，但也没必要用这种方式证明吧。”陈立农笑眯眯的。
“啰嗦，说给你就给你啊。”林彦俊暴躁地拨乱了头发转身就要走，却被一把拉住了手。
“林彦俊。”陈立农一脸严肃。
被叫到名字的人一下子心虚了，其实他想过陈立农这种自尊心那么强的家伙怎么可能会接受他的银行卡，是他太冲动了。
“是我考虑的不周，你肯定不愿意要吧？”说着就打算抽回银行卡，却发现卡片牢牢地被对方捏在手里，疑惑地抬头，看到的是陈立农笑意盈盈的脸。
“不是啦，你还没告诉我密码。”
“……”
4.
知道真相后的陈立农认真严肃地给林彦俊上起了批评教育课，内容大致是：你一个台湾人别学他们温州富豪和山东大款的爱情故事……来，我给你揉揉腰。
5.
关于性启蒙对象的营养讨论会：
范丞丞：“苏菲·玛索。”
Justin：“小美人鱼！”
陈立农：“国中学长。”
范丞丞：“为什么只有你的这么具体，所以他是什么样的人。”
陈立农：“是个混蛋就对了。”
林彦俊：“……”
6.
“你真惨。”
为了取材了解完事情全部经过的Justin来了这么一句总结，然后又怜悯地看了一眼林彦俊还留有理疗痕迹的腰。
“你是怎么做到把一个纯情小男孩变成现在这样的？”
“少冷嘲热讽。”
“没有没有，我是说真的，”Justin一本正经地凑了过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年你没作死，你们正常的谈了恋爱，那位的个性也没有扭曲，褒义词的扭曲，你先别激动，那……有没有可能现在腰伤的人就不是你了呢？”
范丞丞：“对啊。”
Justin：“对啊。”
林彦俊：“对啊！”
7.
林彦俊腰伤痊愈之后陈立农还是不敢太过分，过程小心翼翼的，前戏还没做完倒是先把自己折腾出一身汗。
林彦俊觉得时机不错，颇有大五岁成熟男人风范地拍了拍对方的脸，又酷又有气魄，“来，今天我在上面。”
陈立农闻言表情很精彩，“你……确定吗？”
见林彦俊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后陈立农只好小心地抱着人翻了个个，变成对方跨坐在自己腰上的姿势。
林彦俊：“……”
陈立农：“好了，在上面了。”
8.
感觉哪里不对，又好像没有哪里不对，最后还是感觉有哪里不对。
9.
除夕前夜落了一整夜的大雪，第二天清晨的街道两旁堆积着厚重的积雪，一群人在火锅店前搓着手等待着，交谈时哈出的热气在空气中如同白雾一般诉说着这个冬天的严寒。
由于员工聚会不能带家属，范丞丞表示很不开心，抖着脚凑到陈立农跟前企图把对方拉到自己的落单阵营。
“他昨天熬了夜，我想让他多睡会儿，所以会晚点到，”陈立农说着，看了范丞丞一眼后又天真无辜地补充道，“我有人陪哦，落单的只有你一个而已。”
范丞丞背过身抽自己嘴巴：叫你多嘴，叫你多嘴……
陈立农看着雪白的前方，突然问起，“你记不记得第一天见到Justin的时候是什么场景啊。”
范丞丞一怔，嘀咕道，“谁会记那种事啊。”
陈立农第一次见到林彦俊的时候是在夏天。
那一年的台北经历了几年来罕见的高温，放学之后往校门口走去，盛夏季节，酷暑难耐，他远远看见校门口站着一个人，身影逆在烈日灼灼的白光下，穿着水洗的白色衬衣，左胸口是学校的校徽标志，袖子松松地挽到手肘处，宽大的衬衣下摆在热浪的风里鼓鼓飘动。
在汗水滴落进眼睛前那个人用手指抹去了他眼皮上的汗珠，然后胡乱地揉乱了他的头发，对他说，等你很久诶。
冰凉的雪花落在眼睫上，雪融之后也一同融化了记忆里那个盛夏。
苍白的世界突然出现了一个小点，表情略带烦躁的人和快掉到雪地上的围巾做着纠缠。
人到齐后大家松了一口气，肩碰着肩笑闹着往店里走。
陈立农站在原地，看着那抹身影向自己走来，是他丢失的初恋，兜兜转转，寻寻觅觅，他们最终还是回到了彼此的身边。
不悦的眉眼看到他时露出一瞬的迷茫，随即平和地舒展了开来，陈立农憋着笑拿掉对方快拖到地上的围巾，抖落掉上面的雪花，又重新给对方系上，抱怨的语气里带着笑意和宠溺。
“等你很久诶。”
你终于来了。
End
